光陰似箭,時光荏苒。
代緒再得家中消息,父母姊妹俱亡。
一夜之間,家中幼子幡然悔悟,可為時已晚,父母親族早已白骨一副。
妻子阿宛失蹤,父母親族覆滅,代緒萬念俱灰,整日蓬頭垢麵,四處遊蕩,橋洞下乞丐都比他有人樣。
可繞來繞去,他始終在朝都,他的父母親人在這,他不會再離開。
從前的府邸雜草叢生,衰敗荒蕪。曾經的繁華還依稀在眼前,父親的責罵、母親的軟語、姊妹的歡笑還猶在耳邊。
他多想回到從前,他多後悔離開。
即使結局無法改變也好,不離家至少能和家人死在一處。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愧疚悔恨日日噬心,留給他的隻有悔恨。
躺在半人高的雜草中,代緒脖子上,背上被割出道道血痕,寒風呼嘯,又把他冷得牙齒打顫。
人人都怕這“鬼屋”,唯有他對這兒眷念的很。天為被地為床,代緒蜷縮在地上,一臉滿足,仿佛依偎在母親臂彎。
潦亂的生活沒有日夜,代緒半夢半醒不知睡了多久,頭疼、脖子疼、全身都疼。他以為自己要死了,長歎道:“終於可以去見父親了。”
“這就是你拚死叛出的結果!”
“誰?”代緒歪頭躺著,他睡了太久,全身軟懶將他侵蝕,他睜不開眼。
代緒麵前的人看他仿佛看一灘爛泥,駐足片刻,擰眉離開。
來人衣袖拂過代緒鼻尖,代緒垂死驚坐起,“二小姐!”他急衝衝睜開眼,結果久不見日光,又被白雪反光一刺,雙目針紮般疼,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眼睛刺痛著,代緒隻能趴在地上試探著往前摸索,“二小姐是你?二小姐你還活著!二小姐,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您讓我回家。”
他想回家,想接過父親手中的半枚魚符。曾經父親給他,他不要的東西,如今求而不得。
魚符為銅製魚形,分左右兩半,有子母口可以相合。
右符留存家主手中,左符則由代家保管。這是極大的信任,所以代緒父親一直將左符視若珍寶,貼身攜帶。
代緒想要回左符,留個念想。
“家臣叛出是死罪。若不是你父親,你早死了。”
代緒知道,叛出是他諱莫如深的事,當年少不更事,他說走便走了。全然不顧父母處境,也枉顧家主庇佑信任。
代家是前朝罪臣,沒有褚家庇佑,代家早已滅門絕戶。
家族保全之恩,理當刻刻於懷,銜環結草,生死不負,可他卻不僅起了異心還叛出。
代緒理虧,嘴巴張張合合,終是啞口無言,他低垂頭,聽著二小姐腳步遠去。
吱呀——門關上了。
撲通,代緒栽倒在地,心高氣傲,桀驁不馴,過眼雲煙。
“二小姐,求求你,給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求求你,讓我回來”二小姐走後,代緒麵朝下埋在雜草中,閉眼流淚,默默地無聲懊悔。
太陽高照到暮色四合,再到晨光熹微,一個晝夜後,他爬起來,就著雪水把自己清理幹淨。
而後輾轉四處打聽找到二小姐所居之地,她不肯見他,他就跪在門側。
他是罪人,隻敢跪在後門側旁,低眉順眼,乞求新任家主二小姐寬恕。
那一年,朝都下了罕見大雪。路上到處都是雪堆,埋著凍死的人。
代緒在雪地跪了三天三夜,又饑又困,渾渾噩噩間,麵前的門開了幾次,但都隻是小小的開一個縫,不過五秒旋即又關上。
就在他出現幻覺,看見父親母親在呼喊他時,門開了,大大敞開。
幹糧、水和棉衣從麵扔出來,和衣物幹糧一起丟出來的還有他心心念念的左符。
“去北邊找一個叫褚衛的人,以後你奉他為主。”
“領命!”天寒地凍,代緒手指不可屈伸,依靠身體的力量撲過去,把令牌緊緊握在手,哽咽嗚咽。
山匪剿滅後,褚衛留代緒而不得,正遺憾懊悔,卻見他去而複返,心中大喜,忙不迭將他迎進帳中。
從此代緒跟隨褚衛左右,隨身侍奉,形影不離。
起初代緒跟在褚衛身邊,隻是領家主命,依令行事。對於褚衛這個毛頭小子,他隻拿他當小孩,沒半分敬意。
褚衛知道,但他從來不計較,也不會強壓下他的頭顱,他隻用實力和真意說話。
跟在褚衛身邊一次又一次浴血沙場,出生入死後,代緒才逐漸對他產生認同之心。
永寧三年年初,寧遠將軍擁兵自重,聯合西南各郡發起叛亂,褚衛隨軍南下平亂。
領兵將軍隻在乎軍功,全然不顧將士死活,連續三天,不舍晝夜,讓將士高強度進攻,將士們死了一批又一批,被俘一批又一批。
軍營也分尊卑,兵卒皆都出身寒門,無人敢反抗。危難之際,褚衛揭竿而起,救眾人於水火。
事後,褚衛因頂撞上司,違反軍令,處以鞭刑。
以他的身份,他本不必這做,就算人都死光了,他也會活著,南陽王世子,誰敢在趙嵉顧頭上動土。
可他毅然衝出來。原來世家子弟也不全是草包紈。
褚衛孤身帶數十騎躍馬而來,奮勇殺敵,生生拚出一條血路,衝到代緒麵前,“先生,你可還好!”
“回將軍,一切安好。”代緒眼底全是敬意。
“來!”褚衛將劍扔給他,“我們一起殺出去!”
數十騎出,千餘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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