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日光正盛,透過窗照射進屋內,屋內焚著安神香,一縷青煙盤旋在浮塵之上,凝而不散。
崔荷已經接連昏睡了三天,若不是宮中還有個病秧子皇帝,長公主可能會把所有禦醫都叫到府為崔荷診治。
湯藥送了一輪又一輪,長公主衣不解帶在崔荷身側照顧,每日隻睡上兩個時辰,就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了,今日才剛被嬤嬤勸著回去歇息。
看守崔荷的任務便交給了崔荷的貼身婢女銀杏和金穗,此時正好輪到銀杏當值。
銀杏坐在床前的腳踏上刺繡,繡了一會竟打起了瞌睡,忽然聽到崔荷一聲激烈的囈語,她不由也跟著抖了一下,連忙起身檢查崔荷狀況。
對上崔荷睜開的杏眸時,銀杏手的繡簍子掉了一地。
“郡主,您醒啦!”銀杏激動地喊了一聲,把崔荷叫回了神,崔荷動了動身子,發現渾身發軟,想要挪動姿勢也得費上一番功夫。
“郡主,我先去把好消息告訴長公主。”銀杏興衝衝地衝樓下小廝喊道,“快去稟報長公主,郡主醒了!”
“好!”樓下小廝忙起身跑出閣樓去給長公主報喜。
銀杏回到屋內,把崔荷扶了起來,給她身後墊了個軟枕,又跑去給崔荷倒了杯熱茶,勤快得讓崔荷咋舌。
崔荷滿頭青絲披散在胸前,一張蒼白素淨的小臉帶著淺淺笑意,問:“銀杏今兒怎那勤快,往日我渴了還得喊你兩三聲才能得一杯水。”
銀杏苦著臉道:“郡主您就別打趣奴婢了,奴婢自知懈怠,以後都不敢了。”
崔荷接過銀杏遞來的茶水,低頭細細啜飲起來,忽然想起了什,問道:“我睡了多久?”
銀杏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子:“三天了。”
崔荷點了點頭,剛睡醒,人都是暈乎乎的,她方才好像做了個夢,往昔舊影於夢中重現,不知預兆著什,醒來後竟有種悵然若失之感,既然是夢,為何就不能圓滿些。
她抬手揉了揉腦袋,把杯子遞給了銀杏,輕聲問道:“銀杏,這三天有些什事情發生,都與我說說。”
銀杏接過崔荷遞來的空盞,臉上神色難掩激動興奮:“郡主您是不知道,昌邑侯的孫子已經被定罪了,現在被關押到了天牢候審,昌邑侯多次來公主府求情,都被長公主拒之門外,您可不知道,他入獄後,臨安街上的人都在拍手稱快呢。”
崔荷想起當夜的一些細節,沉吟片刻後問道:“是湖中撈出匕首了?”
“撈出了,上麵還刻著他名字呢。”
這應該是謝翎的手筆,當時在場除了他們三人,便再沒其他人了,幸好謝翎還算聰明,知道配合她,否則她就白挨一刀了。
崔荷滿意的笑了,若能殺敵三千,也不枉費她自損八百。
銀杏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語氣忽然變得神秘起來:“還有一事,郡主聽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崔荷問:“是什事?”
銀杏清了清嗓子,拱手祝賀道:“恭喜郡主,長公主為您與忠勇侯賜婚了。”
“你說真的?”崔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肩上的披風落下,露出素白衣,往日剛好合適的衣此刻竟有幾分空蕩蕩的。
病了幾日,崔荷原本就瘦弱的身軀如今更顯羸弱,雙頰消瘦下巴尖尖,臉上未施粉黛,襯得一雙漆黑的瞳仁又大又明亮。
銀杏心中替崔荷高興,忙替她把披風蓋好,頷首道:“是真的,聖旨前日下的,忠勇侯府也已經接旨了。”
崔荷緊咬著下唇,重新靠在軟枕上,欣喜過後,竟生出一股惆悵來。
皇家賜婚,誰敢拒旨,即便心中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
依照謝翎的性子,被強行賜婚娶一個不喜歡的人,他心中一定很不爽快,她都能想象得到謝翎跪謝接旨時是如何咬牙切齒了。
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她嚐到了些許苦澀。
繡樓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崔荷抬頭,便看見母親鬢發微亂,步履匆忙地趕過來,她快步走到榻前,坐下來拉著崔荷的手,目光中含著濃濃的擔憂。
長公主溫柔地替她拂起秀發,眼眶濕潤了起來:“醒來就好。”
握住的小手如冰一般寒涼,長公主擰眉,望向銀杏,沉聲斥責道:“銀杏,你便是這樣照顧郡主的?連個湯婆子都不知道給郡主準備。”
銀杏嚇得跪在地上,連忙領罪:“長公主息怒,奴婢知錯了,奴婢這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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