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克萊爾坐在桌子旁邊, 兩隻手捧著茶杯,門德這的茶水總是很燙,和茶杯接觸的皮膚很快就紅了一片, 但克萊爾卻依舊沒有鬆開,像是試圖從中汲取一絲溫度。
“愛麗莎、埃爾羅、奧萊爾……”他數著這些年直接或者間接死在實驗體手中的研究員們, 他的聲音很輕, “所以,他們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對嗎?”
門德看著他,沒有否認。
“為什……”克萊爾崩潰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這麵的研究員他多少都有所交集,所以才為他們的死而更加難受。
門德看著他, 在意識到克萊爾知道了很多原本不該知道的東西之後,他沒有想過要用漏洞百出的謊言去隱瞞他, 謊言並不能萬無一失, 總有被揭穿的一天。
“因為實驗總要繼續下去。”門德說,“我們需要一個足夠穩定的環境, 而焦慮、恐懼是最具有傳染力的情緒。”
“所以我隻能一遍又一遍潛移默化的洗腦所有人,實驗體並不夠聰明, 所有的傷亡都來自於實驗意外。”
門德靠在椅背上:“你知道嗎?人的本質是盲從,在更多的時候, 他們會先選擇保持沉默,觀察身邊的人的反應, 然後選擇一個他們認為和眾人趨同的答案。”
而實驗室所在的星球類似於一個隔離的孤島,過於簡單的人際關係, 日複一日重複的工作, 鮮少和外界交流的次數會讓處於人群中的他們堅信“群體的意識”, 很難意識到其中的異樣。
門德說:“在這種情況下, 處於群體中的人是很難思考的。隻需要一個聲音告訴他們,這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他們就會深信不疑。”
“人類天生就會追逐一些東西,原始社會追逐太陽,地球紀元追尋宇宙……”
“想要金錢、權力、名望……但是你總得要付出代價。kik星係的邊緣常年駐紮著采集星沙的采石人,他們帶回來的星沙在帝星被拍出天價,但於此同時,每一年都有無數采石人死於星係邊緣的宇宙風暴,這就是代價。但是並不妨礙每一年都有無數人為了一夜暴富毫不猶豫的坐上前往kik星係的船票。”
“在你剛進實驗室的時候,你曾告訴我,你希望某一日你的母校帝星第一學院的榮譽校友上寫上你的名字。”
“你還想要足夠的信用點,帶著你的妹妹一起脫離泥潭一樣的原生家庭。”
“如果實驗成功被公布於世,將會是這個紀元最偉大的發現,你的名字甚至可以被記在書本上,一直流傳到下一個紀元。”
克萊爾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門德往下繼續:“但是如果在最初就放棄所有的實驗體,你連帶著你妹妹離開都做不到。”
“我記得她在帝星嫁了人,還有了孩子,丈夫對她也很好。如果實驗停下了,她大概在幾年前就會被你的賭鬼父親賣給一個老男人。”
門德說完後抬起頭,詢問他:“我記得應該沒有錯?”
“不僅僅是你,其他人又有什區別呢?”他說到這時笑了笑,“就算知道星石實驗違法,也依舊毫不猶豫的加入了進來。”
克萊爾安靜了很久,然後才說道:“但是為什一定要給幼生體一個撫養者……”
“如你所見,它們比人類強大不是嗎?所以在這個時候,為了實驗的順利進行,我們需要它們的順從。”
“但是在幼生體被送往三區之後,你從來都沒有提醒過他們要遠離實驗體!”克萊爾說到這下意識激動起來。
門德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開口:“它們遠比你想象得要聰明。”
“在經曆實驗的同時還要被關在籠子,如果沒有發泄渠道的話,實驗體的情緒會崩潰的。”而撫養者,則承擔了實驗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負麵情緒。
“那些實驗體襲擊撫養者的事件,是你在給它們收尾嗎?”
“是我。”門德毫不猶豫的點頭。
“人總是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會恐懼、害怕,也會退縮。”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抬起頭看向克萊爾像是在詢問:“可實驗總是要繼續的,對嗎,克萊爾?”
他耐心的等了一會,然後聽見了一聲低聲的“是”。
“所以157最後會被留下來對嗎?”克萊爾在最後詢問。這一次的會議隻給愛麗莎的死亡定下原因,並沒有提到157的處理結果。
“它已經被送去隔離室觀察了。”門德沒有正麵回答,“但你也知道,它的存在給實驗室帶來了巨大的利益。”
“但是它會說話……”克萊爾喉嚨滾了滾,有些艱難地開口,
“這也隻能說明它擁有更大的研究價值,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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