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晏是動了真火的,他拿捏著分寸,要讓這大太監生不如死。
大太監喘不過氣,每每氣若遊絲之際,郎晏會鬆開一絲勁兒,然後等他一口氣還沒換完,又用點力穩準地一掐,讓他剩下的濁氣憋悶在胸口,像是往溺水的人嘴再灌入泥漿,卻又求死不得,整得他止不住地涕泗橫流,乃至雙腿漸漸地蹬抬不起,溢出一股子騷味。
而譚聆就是在這個時候跟上來的。
譚聆瀟灑的很,正值夜半三更時分,她剛享用完黃酒與湯池,原打算徑直蒙頭大睡,衣服都脫好了,怎料外頭郎晏鬧出來的動靜過大,搞得她想裝聾作啞都辦不到。
她裹上衣服出門,見郎晏將禁衛們隻困不殺,便知他心中有數,於是先幫著解了咒縛,再飛過來,又發現大太監在郎晏手上被揉搓得奄奄一息,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譚聆當即點出一指,同時喊了一句:“鬧夠了沒?”
“鬧?”郎晏抬目看了她一眼,嗤了一聲,身上魔氣一鼓一收,把譚聆的勁力卸去,然後把大太監像塊破布一樣向她甩去。
譚聆又是一指,把人定在她三米開外,鼻翼動了動,忙把手伸麵前扇了幾下:“你可真下得去手。”
她落地,將大太監擱水涮了涮,這才撈出來渡了一道生機,吊住了一條小命。
“沒死就成。”依著郎晏的性子,他沒有直接下殺手,已經是看在多方麵因素上,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譚聆倒是朝郎晏豎掌:“打住,這種事情,別跟我說,我可不想管。”
她指了指天邊:“跟他說去。”
繼而,清風送度,狄修和葛汗青兩人聯袂而至,而狄修看著郎晏,實在是笑不出來。
帶著被迫上值的怨念,狄修的語氣有股戚戚然的蕭索:“郎兄,這頭一天,可還沒過去呢。”
說著,他瞥見了郎晏腳邊上的大太監,心頭更顯淒涼。
本來事情就麻煩,地上躺著的大太監還挑明了此事必將牽扯到宮內。而任何事情,要真涉及到宮那位,那都是尤為棘手。
好在京中行宵禁,這會兒已經有衙役靠了過來,狄修把他的信物給了葛汗青,把他支走,讓他去遣散眾人。
譚聆不管事,不作為,狄修隻得祭出他的命器——狄家家傳的一卷竹木筒書。
他手持筒書,口中誦念了一句“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就見一股清氣升上天,平複了被郎晏攪亂的氣象風雲,又念了一句“群喧一以息,百籟相與吟”,一輪清漪蕩漾而去,原先被驚動的人們紛紛心有所悟,然後重歸寧靜。
狄修鬆了口氣,收回筒書,嚴肅道:“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等他轉過去一看,郎晏和譚聆又湊到了一旁,正在咬耳朵。
譚聆還特意蒙蔽了狄修的感知,偷摸地指著他,問郎晏:“你聽得懂嗎?”
郎晏不屑地嘁了一聲,反問道:“你聽懂呢?”
“那自然是,不懂。”譚聆還挺自豪地挺了挺胸,“阿晏,我告訴你哦,這種明明不需要念,還非得念的行為啊,就叫做悶騷。”
郎晏應了一聲,又問道:“就和你的念咒掐訣一樣?”
譚聆一頓,羞惱地輕踩了他一腳:“胡說什?我那是修為不夠!”
“哦。”郎晏一針見血地指出,“但你剛剛沒這幹。”
譚聆這次重重地踏了上去:“住嘴!”
狄修:“……”
“你們,適可而止。”他擺出來的威嚴給兩個人擠兌得全部垮掉,磨著牙喝止住了他們越來越跑偏的對白,“到底怎回事?”
而郎晏斜眼看了下他,又乜了眼癱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太監,輕飄飄地,語出驚人:“這人修了禁術,打算行刺於我。”
後半句話,狄修文雅點,當作風的聲音,而前半句話卻讓他心中一緊:“君無戲言?”
不料一個“君”字,郎晏怔了一下,接道:“君,為臣綱。”
狄修:“……郎兄,你在說什?”
“無事。”郎晏心不靜,恍惚了一下,很快收了回來,“證據在我屋門前,不信自己看。”
狄修的神覺瞬時覆了過去,確認過後,不覺眉頭微皺:“隻是人偶,不能妄斷。”
譚聆道:“這不還有人證嗎,叫醒來問問就是。”
而狄修看向大太監,剛動了下嘴,察覺到兩人不約而同地瞄了過來,又愣愣地把嘴閉上,有點兒尷尬地咳了一聲,才道:“陳公公。”
聲音不大,卻如當頭棒喝落到大太監意識。大太監抖了一下,睜開眼,直接一個翻身趴在地上,然後撐著身子,腦袋貼在地上,體若篩糠。
他的嘴隻會念叨一句話:“奴才錯了,請陛下降罪……奴才錯了,請陛下降罪……”
陛下?
狄修:“……”
這就真還涉及到了呀。
狄修企圖再掙紮一下,拉著譚聆一起,又試了幾次,可都是石沉大海。而這大太監還無法讓他停下,念來念去,擺明了今天就是要把這團火往宮麵燒。
郎晏冷冷地看著,吐出兩個字:“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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