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圓月高照,月光落在都尉府的院落,像灑落的鹽,折磨謝繼英的心腸。推開窗,看著屋外的月色。他從酒窖摸出兩壺酒往何老的院子走去。
兩個年過半百的人,用溫藥的爐子熱了兩壺酒,什也沒說,在屋頂上喝了個暢快。
月上中天,酒壺從屋頂滾下來,碎成一地。
謝繼英聽著那聲清脆,心也連同粉碎。那一刻,他突然恨起了這明月,太亮了,照得他心疼。
謝晴告別了父親回到自己的院子,這半個月來,頭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像一隻在外流浪的柔弱的小動物,團成一團,埋在了被褥。一頭青絲散落,纏繞她脆弱的脖頸。
她的眼緊緊閉著,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整個人小小一隻。顯得這張床,額外的空蕩,怎也填不滿。如同謝晴漂泊的心,不管怎活著,都是空的。
一夜醒來,枕頭一片潮濕。情緒過分的飽滿,如大雨前的烏雲,降落前,沉甸甸的。
謝晴吃小混沌時,頭隻差吻著清湯。她輕輕吹著,浮在表麵的油花蕩開了蔥花。挑起碗底的青菜,慢慢填充冰冷的胃。
“吃飯就吃飯,怎還坐不了。”謝繼英早昨夜沒睡好,險些從屋頂掉下來。一早上就在校場罵那些兵流子,聲音震得鏤空的窗戶在顫抖。此刻,他一開口,謝晴好不容易夾起的小混沌掉進了碗。她隻能選擇用勺子一口一個解決。
她坐直了,不敢看同桌用餐的姚孟元。如同少年時,在辦公室被老師訓斥功課胡亂寫的,恰好班長在旁邊整理練習冊。臉被熱氣熏的有點紅,她低聲道:“哦。阿爹。”
一頓飯吃得飽飽的。姚孟元不是何老這樣的老頑童,他對父女倆一夜情感的變化沒有太大興趣。
奈何將軍一早就拉著他坐下用餐,看著父女倆幹巴巴的互動。他也很頭疼,一夜之間,怎昨日還在上演父女情深的二人,今天怎如同拚桌的兩個陌生人,還是八字不對頭的那種。
等碗碟撤下去,姚孟元看著似乎冷戰的二人,想著開口勸勸。
可君子不幹涉主君家事,因而,他隻是意味深長看了二人一眼,借口處理文書去了外書房。
內書房是一處閑置的房子。先都尉在內修建了一處女子休息的茶室。他一個大老爺們住這,直接封了那處需要打掃的院子。如今,謝晴來了,姚孟元連夜讓管家,派幾個人清掃出來給謝晴休息。
父女倆站在窗前。
許久,看著窗外的樹,高聳入天,久久不語。
謝繼英的夫人,在生長子的時候壞了身子,熬了一段時間後撒手人寰。謝繼英常年在軍隊,女兒也不知道如何教養,每次都是放在同僚家中,連同他的長子。
父女倆聚少離多,想要促膝長談,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想著與何老的交流方式,拳頭忍不住握緊了。
如果是與姚孟元的溝通,盡管多了幾分長輩對後生的照顧,可也是兩個男人之間關於公務的交流。
想到這,他咳嗽潤潤嗓子:“晴晴,那你在皇宮沒受什委屈吧!”
受委屈了又如何?
謝晴撅著嘴,“沒有。”
“那就好,”謝繼英接話,突然覺得不對勁,沒受委屈,怎還會有那糟心事“那件事,你和阿爹說說可好。”
謝晴如個沒長大的孩子,拒絕了老父親的關愛。在她看來,隻要父親沒有認可自己的想法,他們倆就是狹路相逢的兩頭倔驢子,絕不回頭:“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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