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行南下,因所至之處皆臨水而居,且非一兩日,便乘船而去,一路也可勘察沿途田地民情。
江傾月對著空曠浩渺的江麵,漸生出些異樣感受。兩世逃離之時,她都被無邊的憂懼所填滿,無暇顧及周遭。眼下雖依舊處於困局,她卻不似從前固執,連所見之景都開闊起來。
唯一的不適,大約隻是初登船那幾日的惡心暈厥。想起先時自己尋的暈船借口,不禁啞然。看來不好輕易騙人的,否認遲早會應到自己身上。
這日夜間,船駛過一處偏僻小鎮,遠遠便傳出鑼鼓喧天的哄鬧聲,拉拉雜雜的,溶在寂靜的江水,多少添了幾分燥意。
顧雲淙再無法凝神書卷,便出了船艙,才發現出來透氣的並不止他一個。
小娘子穿得單薄,獨自立在船首,看上去又消減了些,衣裙被風追著直往一邊逃,勾勒出她纖瘦的固執身形,悄無聲息地與江麵對峙著,連他接近了都未察覺到。
解下披風罩在她身上,顧雲淙順著她的視線尋過去,察出她出神的症結。
原來那方小鎮正在辦喜事,掃過去時,隆重的喜氣映入眼簾,大紅燈籠、大紅錦緞、躍動的紅燭,就連奏響的唱詞都是歡喜的韻腳。
雖是民間婚禮,可嫁娶之人的情意卻未少去分毫。否則那些老遠便聞見的笑聲,又作何解釋?
他收回目光,知曉幾分江傾月心中所想。
隻是這些,對於如今的她而言,恐怕連奢想都談不上,隻是一個遙遠的夢罷了。
至於他自己,這並非在他所考慮的範圍內。他與這位,本就是陰差陽錯,後來更是超出他所預料。但他既要了她,也絕不會虧待於她,若時機成熟,他會為她尋個好去處的。
隻是不是現在。
“早些回屋吧。”
思緒百轉,臨到了嘴邊,顧雲淙卻隻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一如他平素的模樣,冰冷淡漠。他吼中微澀,想找補幾句,卻遲遲尋不到什合適語句,於是索性凝神觀察一旁的小娘子。
傾月被這風吹得麵上有些僵,鬢間碎發不住紮在眼角頰邊,模糊了眼前視線,一雙眸子卻燦若星辰,轉過來怔怔望著他,眉眼含笑:“侯爺,您喜歡的女子是什樣的?日後又想娶什樣的女子回府?”
這一瞬太過動人,以至於近處的清澄水聲、渺渺煙波、巍巍群山他皆沒了知覺,獨將女子無意識袒露的黯然神傷記在了心間。
便是情動之時,女子眼中流露的,也不過是對他的羞懼。
顧雲淙一時對禍水二字有了更深的領會。原來即便什都不做,單隻一個眼神,她便能將人的心魂都勾了去。
而他似乎已開始淪陷其中。
於這兩問,他是答不上來的,卻用行動告訴了小娘子,他喜歡的會是什樣。
……
眼前這幕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江傾月還未意識到發生何事時,便被這人錮入懷中,按在窗邊的方幾上推高了襦裙。
背後緩緩拂來的涼風與身前無法忽視的熱意令她不安,身子越發緊繃,因而這人湊上來時不由眉心擰起,也越發沒了章法……
再後來,她被迫伏在小幾上,目光劃過江畔亮著的莊戶時,又羞又怯,連連出聲哀求,男人這才合上了窗,卻依舊不肯分開。
耳邊水聲不止,是深秋暗湧的潛流,隨著船身起起伏伏,她亦在不斷的浮沉中低泣出了聲……
微晃的昏黃燭光下,顧雲淙鬢發散落於旁,濕去襟前大半中衣,卻凝神靜聽,正替她那處上藥。動作輕柔細致,與方才那番大相徑庭,卻更叫她紅了耳根,頰邊雲霞亦久未散去。
這個人行起那事來雖叫人懼怕,過後卻會親自為她洗漱穿衣,以及……上藥。
方才二人回到屋中,她本以為會如先前般熄燈安置,眼睛都睜不開了,卻聞見顧雲淙道:“先時給你的藥,可用了?”
她自然知曉那藥是何物,隻是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家,如何做得來這事,雙頰再次飛上雲霞,羞著搖了搖頭。
卻見這人淡淡掃過她,眉眼略微皺起,看不清喜怒,轉身便出了屋子。正當她在心內胡亂猜測、忐忑不安時,卻見顧雲淙又折了回來,手中多了個白瓷小罐。
還未待江傾月細想,便見他擰開了瓷蓋兒……
他的手並非京中金玉公子那般斯文細嫩,因多年習武,掌心皆覆滿老繭,湊近了看,還能在其中找到數條刀口,隻不過骨節分明而修長,膚色略白,故而看上去似帶了層朦朧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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