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嫣嘴角略略上揚，說道：“嫣兒習琴的日子尚短，但蒙上天恩賜了些許天賦，雖不敢與秦師傅相比，但商算聽得入耳。”

    隨即，她坐在了秦上師讓出的圓凳上，準備彈奏古箏。正在大家期待她會彈奏什樣的樂曲時，薑嫣忽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似的，一臉純真的看向兩位上師和錢嬤嬤道：“嫣兒鬥膽，有個想法。適才見秦上師和餘上師配合得絕妙，便也想學她二人。正巧茜兒和綠珠兩位妹妹也正是憑舞蹈取勝，獲得班大夫賞識，因此，嫣兒想請二位妹妹一同表演，我彈琴，二位妹妹跳舞，可好？”

    餘上師聞言，笑道：“甚好，甚好！即興表演，更能體現功力，二位姑娘可願意？”

    綠珠拉了拉秦茜兒的衣袖，秦茜兒則注意到了薑嫣一閃而過的狡黠。舞附和曲，曲什樣，舞就隻能什樣。如果表演途中，薑嫣隨意怎變奏一下曲子，便會搗亂她們的舞蹈節奏。但再看著上師期盼的眼神，如果此時拒絕，豈不是直接給上師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一生磨煉舞樂技藝的人，同一生修行的武癡一樣，絕對看不起不敢接受技藝挑戰的人。自己出問題倒是無所謂，反正都是陪，入宮與不入宮，都一樣，命運怎安排都行。但綠珠不同，綠珠還指望入宮後，有錢給母親治病呢。

    想到這兒，茜兒隻能孤注一擲，盈盈一笑道：“要在上師麵前獻醜了。我和綠珠當日被班大人選中，其實有一定的取巧成分的。”

    “取巧？”兩位上師很好奇。

    “是的，我二人表演的舞蹈帶一些獨特的風格，比較少有。”茜兒說著實話，但聽起來卻像是在謙虛。

    “獨特的風格？”餘上師笑道“你這樣說，我便更想一睹究竟了。你們便跳這種獨特風格的舞吧，也讓我從旁學習一下。”

    “不敢不敢，我二人準備一下”茜兒施禮後，拉著綠珠回房準備。

    路上，綠珠小聲的問：“姐姐，我們真即興跳嗎？我不行的”

    茜兒壓低聲音，卻很溫和的寬慰：“別擔心，等會兒你就帶著鈴鐺和木屐去，跳你最熟悉的響屐舞。薑嫣的曲子怎變，你就跟著那個節奏跳就行。我會在一旁附和你的。”

    綠珠的聲音帶著些哭腔：“那不是我最熟悉的，是我唯一會的而且還是臨時學的。”

    茜兒拉著綠珠進入房間，關上門，捧著綠珠的肩膀，鄭重的說：“珠兒，你的資質很好，不要妄自菲薄！況且，這響屐舞的姿勢就是脫胎於你浣紗的動作，浣紗是你最熟悉的，沒有問題。”

    綠珠還要再分辨什，茜兒又道：“想想你母親你可以做到的”

    綠珠咬著嘴唇，半晌後狠狠得點了點頭。

    一盞茶後，綠珠穿著一襲飄帶長裙，腰係銅鈴出現在大廳。茜兒則一身勁裝，短衫長褲，荷葉花邊，手持短劍站在一旁。

    “好，好，開始吧。”秦餘二上師對這三人很感興趣，迫不及待的在一旁坐下，下令開始。技藝超群的二人在宮中已經很久未逢敵手了，麵前的三個女子雖然年輕稚嫩，初初進宮，但過人的歌舞技巧，已經被傳得神乎其技了。是否能棋逢敵手、大殺個酣暢伶俐，就要看這三人的表現了。

    隻見薑嫣做了一個起勢後，一聲柔柔低沉的琴音便已從指下柔出，古琴哀婉纏綿的樂音到了綠珠和茜兒耳中，立刻形成了兩組截然不同的動作。綠珠身軀灑脫輕柔，如風擺柳又如雨打蓮池，隨性而動，卻又溫婉綿綿，仿佛把最柔軟的絲絹捧在手中，溫柔觸摸。茜兒則如龍破雲，起勢悠長，劍花飄落，舞出好一幅柳絮紛飛的春暖落日圖。

    餘上師看得雙眼出神，原本水漾的雙眸更添夏日的熱情。原本揭蓋的茶杯，卻遲遲送不進嘴邊。秦上師也美目微閉，神識遊離在琴聲的陣陣歎息之中。

    綠珠和茜兒跳得入神，薑嫣卻是彈的遊刃有餘，還分心看向了兩位上師。見餘上師神色如癡，心妒忌，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跳舞的兩人，手下琴聲一轉，由潺潺溪水般的渺然之感，立刻變成了錚錚然的戰亂之聲。

    秦上師原本微閉的雙眼，顫了顫，神色之間帶上來緊張急促之感，但很快神情中又帶著讚許之色。

    茜兒和綠珠二人發現琴聲大轉，相視一笑，原本舒展的姿勢也隨著琴聲陡然一變。綠珠雙臂上的飄帶開始在身旁隔著空氣飛速的纏繞，像飄落的枯葉被無情的秋風卷向空中，腰間的鈴鐺就像是催命馬蹄，噠噠、噠噠聲聲包裹著薑嫣的琴聲撞向了兩位師傅的心中。然而，這馬蹄聲還不夠震撼，綠珠擺動的手臂在不經意間從發髻上拔下了銅鈴做成的發釵，烏黑的發絲隨著綠珠的轉動，像琴魔般在空中飛舞起來。而銅鈴在綠珠手中被震得更激烈了，剛剛的單槍匹馬一下就變成了群馬混戰。

    在綠珠急促的鈴聲帶動下，茜兒也劍走偏鋒，在大廳中央，繞著綠珠上下騰挪，剛剛還暢遊在雲霧之間的蛟龍，很快便夾帶著雷電在烏雲中翻滾。茜兒劍帶寒光，像大海上破空而過的閃電，掀起驚濤駭浪。

    柔魅的餘師傅，倒吸一口涼氣，被眼前這氣勢宏大的一幕給深深壓倒了！

    琴聲戛然而止，薑嫣做了一個幹脆的收勢後，麵帶笑意卻眼神淩厲的望向秦師傅。綠珠和茜兒也揣著氣，微笑著看著餘師傅。

    “三位姑娘果然是出類撥萃，叫人歎服。”兩位上師讚歎道。

    “綠珠姑娘雖然技藝尚顯生疏，但有這銅鈴為襯，再加上柔弱身子卻舞動有力，確給人耳目一新，悠遠激蕩並舉之感”餘上師點評道：“這位茜兒姑娘，你的劍法頗為精妙啊。”

    茜兒笑答：“這要感謝我哥哥，他的劍術極佳，再加上對我悉心教導，在招式上也算能看得過去，但都是些花架子罷了。”

    餘上師笑著揶揄道：“花架子就夠了，難道姑娘還想進宮和昌王打上一架嗎？”

    一旁的人聞言偷笑，一貫隨性的茜兒，也不覺有些麵紅。

    餘上師又繼續道：“原本還想著借鑒一下兩位的獨特風格，看來不行啦，我可沒有一位會劍術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