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玨執著勺子正吃飯，想吃的醋魚隔得有些遠了，他便準備從座位上跳下來跑進去夾。

    銀崢見狀便取了公筷夾到了墨玨麵前的瓷碟中，細心地挑去魚骨，“玨兒，以後想吃什便告訴我。”

    墨玨仰頭朝著銀崢笑了笑，兩顆奶白色的小虎牙明晃晃的，“謝謝銀崢姑姑。”

    銀崢見墨玨如此乖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吃吧。”

    清燃在門外整了整衣裳，覺得沒有任何不妥後才提著裙擺走了進去，隨後對銀崢道：“辛苦了，你去休息吧，這我來。”

    銀崢微微俯身，隨後便走了出去。

    臨近黃昏，暮靄沉沉，空氣中一片濕意，雨意微萌，或許片刻後便有一陣暮雨而至，秋意漸濃，樹葉漸黃，也天氣也愈發的寒冷。

    墨玨抬眸看著清燃，並未質問她為何又言而無信，反而指了指那道醋魚，眼巴巴地道：“娘親，我想吃醋魚。”

    “好，娘親給你剝。”說完，清燃在墨玨身側的凳子上坐好，用公筷夾的醋魚來剝，然後把魚肉撕成小塊放進墨玨的勺子中。

    墨玨有些笨拙地用筷子夾了蝦仁遞到了清燃麵前，“娘親也吃。”

    清燃低頭咬走墨玨筷尖上的蝦仁，隨即笑道：“玨兒真乖，謝謝玨兒。”

    墨玨奶聲奶氣地道：“吃了玨兒的蝦仁，下次就不可以食言了，好不好？”

    清燃麵色一愣，接著道：“其實娘親……”

    “玨兒知道，跟爹爹在一起嘛，但是爹爹大嘛，玨兒小，玨兒也想讓娘親陪著，娘親以後能不能多抽出些空閑來陪著玨兒？”墨玨低頭悶悶地吃了幾口飯，片刻又似乎想起什事一般，抬頭道：“師兄每天抱著寶兒妹妹，寶兒妹妹也很喜歡師兄，爹爹之前也天天抱著玨兒，但是玨兒更喜歡娘親，因為玨兒之前總聽到爹爹說一些不好的話，而且惹得娘親不開心。”

    清燃麵色怔愣，她一時淨不知是先問墨玨口中的師兄和寶兒妹妹是誰，還是誇讚他記憶力好，那模棱兩可的記憶都能懷恨在心。

    墨玨口中湚離的那些所謂不好的話，清燃覺得自己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墨玨還未出生之時，那時湚離也確實說了不少混賬話。

    墨玨見清燃不回話，便主動解釋道：“師兄就是那隻白色的九尾狐，他說自己是娘親的徒兒，便讓我喊他師兄，寶兒妹妹是他的女兒。”

    此時恰逢湚離進門，他肩披蒙蒙細雨，撩開門口的竹簾，外麵的水汽便氤氳了進來。

    清燃這才明白墨玨所指的是胡雲溪和他的女兒，於是便笑著道：“這樣也好，你稱呼胡雲溪師兄，便能稱寶兒為妹妹。”

    湚離坐至清燃對麵，聞言出聲評價道：“玨兒，下次見了那隻狐狸要稱呼為兄長，不要稱其為師兄，他倒是挺會給自己抬輩分的，讓本座的兒子喊他師兄，想得美。”

    清燃神情訝然地看著湚離，“總不能稱呼兄長吧，這樣寶兒兄妹豈不成了玨兒的小輩？”

    湚離道：“本應如此，你是胡雲溪的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玨兒喊胡雲溪兄長沒有任何不妥。”

    清燃抿唇，“你若是這樣論，你豈非跟雲溪平輩？你忘了，雲溪也是喊你師兄的。”

    湚離聞言麵色瞬間變得古怪，險些被剛吃下去的那塊肉嗆到，忍不住地偏頭咳嗽了起來。

    清燃起身給湚離倒了杯茶，伸手輕撫了幾下他的後背，隨即調侃道：“現下又沒人同你搶吃，你方才吃的還是兒子的飯菜呢，他都沒說什，你何必這急？”

    墨玨蹙著眉思忖了片刻，“何必這麻煩呢，各論各的吧，我稱呼胡雲溪為師兄，寶兒便可以稱之妹妹，娘親依舊是娘親，爹爹我也不必再稱呼為師兄，這樣豈不皆大歡喜？”

    清燃道：“本就該如此，玨兒真是聰慧。”

    湚離還想反駁，卻見清燃取了公筷替他夾了幾道菜到麵前的瓷盤中，便熄聲啞火不再談論此事。

    “方才在浴池中見你空腹飲酒，吃些飯菜墊墊，當心傷身。”

    湚離道：“無妨，有你剩餘的點心。”

    墨玨吃完了飯，自己主動拿起帕子擦了嘴，然後跳下椅子去銅盆中洗淨手，人雖然不大，做起事來卻井井有條，看來除了他自身的原因外，湚離平日放養諸多。

    清燃看著墨玨踩著小木凳在銅盆洗手的模樣，麵露一絲心疼，她取了帕子上前幫墨玨擦幹手。

    “玨兒，這樣太危險了，下次要當心摔到。”

    墨玨抹了抹臉上的水珠，笑著道：“沒關係的，玨兒已經很熟練了，不會摔倒的，娘親你不要擔心。”

    清燃伸手理了理墨玨額前的絨發，想著一載之前墨玨還是需要抱在懷中的，連話都說的不流利，現下卻能夠自己獨立做很多事，清燃除了覺得欣慰便是心酸。

    湚離見狀，出聲解釋道：“男孩子不能太嬌慣了，他既然能走得了路，便讓他嚐試去做。”

    清燃眨了眨略微濕潤的眼眶，“沒有，我隻是感慨玨兒的成長。”

    墨玨伸手摟住清燃的脖頸，“娘親，你陪玨兒溫書吧，玨兒有些地方還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好。”說完，清燃抱著墨玨起身，將帕子放在木架上，準備往外走去。

    墨玨見湚離看過來，頗為得意地搖頭晃腦並朝他做了個鬼臉，隨即咧嘴笑了起來。

    湚離笑了一聲，評價道：“人小鬼大。”

    清燃直到陪著墨玨睡著才起身回了寢殿，湚離還點著蠟燭在看折子，現下不僅僅是同神界的談判問題讓他焦頭爛額，還有妖界的大小事務都要送到崇明宮來請他過目，以及現下群龍無首的鬼族。

    湚離聞聲，頭也抬地朝清燃伸出手，“玨兒睡了？”

    清燃上前搭在湚離的手上，看著滿桌的折子也隻是伸手整了整淩亂的部分，“睡了。”

    湚離疲累地歎了一息，隨即合上雙眸歪倒在清燃懷中。

    清燃笑著伸手幫湚離捋著眉骨，“累了便休息會，明日再看。”

    湚離悶聲笑道：“君王要想不早朝便要挑燈夜讀啊。”

    清燃順著湚離的墨發，捏了捏他的耳廓道：“淨說些不正經的話，來日方長，何必隻糾結於這一時一瞬？”

    湚離聞言一笑，在清燃的懷中蹭了蹭，“一載之前本座也是以為來日方長的，後來才發覺還是珍惜當下的好啊，清燃。”

    “都過去了。”清燃低頭吻了吻湚離的頭發，“你先處理事務，我陪著你。”

    湚離笑著拍了拍清燃的後腰，“去睡吧，本座估摸著還需要一段時間，不用陪著。”

    清燃往桌上的茶盞中添了些水，“那你早些休息。”

    隔日清晨一早，二人便從崇明宮到了南海。

    此時恰逢正值日出，初生的光輝落於蔚藍的海麵，水光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