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磅而恢宏的薄暮穿過落地窗落在我麵前，渲染開來一片柔軟的橘色。光塵飛舞，四周安靜，我想站起來的時候發現傑森在我懷睡著了。

    德雷克在旁邊沙發睡得東倒西歪，達米很困但是很堅強地睜著眼睛，見到我望過來的眼神他瞪了我一眼，然後繼續上下眼皮子打架。

    他們肯定嚐試過跑路，不過很遺憾莫妮卡之前就臨時更改了白名單，現在沒有我的允許是出不去的。

    “莫妮卡，”我在心說，“給我從現在往前五個小時的監控。”

    【收到，錄像調取成功，錄像傳輸成功，指令已完成，請注意查收。】

    錄像在意識海中倍速播放，我清楚看到了我怎昏睡過去又怎把德雷克抓過來當抱枕的，傑森帶著達米下來的時候一愣，他急急忙忙跑過來試圖把紅羅賓從我懷拉出來的樣子特別可愛，其實給我塞個比較大的抱枕就行，沒想到他把自己賠進去了。

    畫麵往後是德雷克繞著我團團轉了一圈，然後走到大門前試圖離開。莫妮卡沒有攻擊他，但是給了德雷克一個催眠術。他嚐試無果後回到沙發邊繼續思考，沒過多久眼神就變得茫然起來，一頭栽在沙發上。

    達米很艱難試圖挪過去查看情況，值得讚歎的是他確實做到了，遺憾的是莫妮卡的催眠術是會傳染的，他很快也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隻不過因為意誌力堅定加上沾到的催眠術效力有所削弱，所以目前還能勉強保持清醒。

    在沙發上睡覺容易著涼，我輕手輕腳抱起傑森想送他回臥室睡，結果模模糊糊有點要醒了的意思。他往我懷蹭了蹭，可能是想抓住我的手，結果卻拽到了我的頭發。

    他抓到之後就很安分繼續睡了，我沒管這個，準備先去把客廳兩個收拾完然後讓莫妮卡做飯。

    剛走沒兩步傑森就咕噥了一聲，他想要翻身，大腦告訴他可以，結果沒想到“床鋪”條件有限，不支持如此複雜的功能。他很迷茫地睜開眼看“床鋪”，眼全是水蒙蒙的霧氣，看起來還可以再睡八百年。

    “傑森？”我輕聲問，“你醒了嗎？”

    “k……？”他茫然地說，“你醒了啊。”

    “餓不餓？”

    “有一點……但是我覺得吃不了太多。”

    “那讓莫妮卡做小份的，有想吃的東西嗎？”

    “嗯……”他思考了一下，喉嚨貼著我的肩膀，說話時聲音有些含糊，有點像小貓扒著我。

    他還在想，我走過去給了德雷克一個浮空咒，他晃晃悠悠飄到二樓的客房，莫妮卡貼心地給他蓋上了被子。催眠術會給他一個美夢，就我觀察的來看他估計還要好一會兒才能醒。

    他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傑森拽了拽我的袖子示意我放他下去，我裝沒看見，那縷頭發還纏在他手上，我估計他大概還沒發現。達米警惕地看著我，渾身緊繃，好像我下一秒就要做什奇奇怪怪的事。

    然而我隻是想問他要不要吃飯。

    莫妮卡今天難得做了薄荷冰淇淋，傑森吃的不多，把自己那份吃完之後就把餐具放進了廚房，他折回來，在我身邊坐下，手上纏著一圈黑色手環。

    女巫的頭發魔力耐受性很好，適合用來儲存魔力。我把它剪下來編成了個圓，戴在了傑森的右手上。魔力流那一端連接著我，傑森隨時都可以憑借眷屬的聯係調用，雖然受限於魔法水平能用的量很少，但是起碼他以後驅動辛西婭不用那費勁了。

    達米剛把主食吃完，現在正專注地看著薄荷冰淇淋，大概是在思考究竟有沒有下毒。他拿著銀匙挖了一勺，被那股衝天的涼意刺得一激靈，整個人看起來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聽到傑森低著頭小小笑了一聲，然後若無其事抬起頭，好像無事發生。達米盯著他看了一眼，什也沒說，就是眼神很不爽。

    德雷克揉著眼睛走下樓梯的時候我們已經吃完了，莫妮卡給他留了一份，考慮到口味差異還分了好幾類。他醒的比我預計的要早一些，不過好像還是沒睡醒的樣子，走下來的時候差點一腳踩空。

    傑森跑過去牽住他的手，然後把他推到餐桌邊，看著他開始慢吞吞吃飯。中途德雷克問莫妮卡有沒有咖啡提供，得到了拒絕的答案和傑森驚恐的眼神。

    達米被我撈到了沙發上，被一堆抱枕包圍。他現在最好不要亂動，理想狀態是像個僵屍一樣躺一星期，不過想也知道這不可能，所以我還是得想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幻想鄉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事暫時封閉，我現在隻能想辦法去找世界意識要解決方法。

    思緒緩慢收攏沉入意識海，我睜開眼就發現那隻布偶貓正蹲在麵前等著我，對我的到來毫不意外。看來它很明白我的來意，這比我找它說明情況要方便許多。

    我：所以怎解決？

    世界意識：你去找他父母要兩滴血就可以了，滴在靈魂上就可以。

    我：他父母在另一個世界，我要是能過去還用得著來找你嗎？

    世界意識：你找這個世界的也行啊，反正都差不多，沒區別的。

    我：真的？

    世界意識：真的。

    辦法比我想的要簡單多了，我原本都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準備了，沒想到隻是要兩滴血。

    就是希望布魯斯不要介意他突然多了個兒子。

    意識海的時間很混亂，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發現剛剛過去十五分鍾。德雷克把餐具放進廚房，傑森和他一同走到我麵前坐下來。

    “好消息，”我說，“我找到解決辦法了。”

    達米和德雷克一起看過來，似乎很驚訝。

    “我們得去找你的父母要兩滴血。”我說，“然後滴到你的靈魂上，世界意識就會承認你了。”

    “所以我現在這樣的原因是世界不承認我？”

    “準確來說，是它不承認你是達米安。”

    “為什？這個世界的他跟我有什不一樣嗎？”他看起來真心實意地感到疑惑。

    說實話，我有點不太想告訴他為什，甚至準備隨便編個理由糊弄過去，反正他也沒地方求證，自然是我說什是什。

    但是他看著我，用那種平靜的眼神看著我，出於擔憂他傷心這種理由而說出的謊言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我隻好說了實話。

    “因為他並不是在實驗室出生的。對於世界意識來說，你是個沒有父母的達米安，與規則不一致。”這話有點傷人，但是卻是事實。我人類語學得一向不怎好，委婉對我來說是個大難題。

    實驗室出生的孩子有父母嗎？答案是肯定，然而卻並不那準確，更確切的描述是父體和母體。世界意識在父母這一項的判定上十分刻板，達米這樣的非自然出生顯然不在其中。

    “這樣啊。”他說。語氣很平靜，和之前沒什區別，除了有一下握緊了自己的手，很快又鬆開。

    其實在我看來他和達米安沒什太大的區別，除了出生方式，他們的大部分經曆基本相同。然而人生往往被那些自己無法選擇的東西左右，就能力上來說，他比達米安更優秀，但就愛上來說，他天然缺少父母。

    也許布魯斯後來彌補了一些？我不確定，但是他確實有一部分是空洞的。

    我觸摸他的時候曾經仔細看過他的情緒，無數個達米安堆疊在一起，壘成一座屍骨山，大多數肢體殘缺，少部分心智有損，那些與正常人類別無二致的血液翻湧成了海洋，他提著一把武士刀踩在山頂，半張臉被陰影吞沒，神情孤高如同國王。

    “先去刺客聯盟還是韋恩莊園？”我問他，把第一個見誰的選擇權交到達米手上。

    他神情很慎重，做出決定卻很快。

    “聯盟。”

    時隔一個多月我帶著幾個孩子再次回到刺客聯盟，然而當初的三個人麵已經被換掉兩個，不知道是否也算是一種世事無常。

    塔利亞對我的到訪有些吃驚。我沒通報，直接把傳送門開到了主殿，她當時正在聽刺客匯報行動的近況，邁出漩渦那一刻密密麻麻的武器對準我，仿佛昨日場景再現，親切得有些不合時宜。

    她揮手示意隨從退下去。我把達米推到她麵前，簡明扼要概括了一下發生了什以及來意。她給血給得很爽快，隨手就抽出一柄小刀劃開小臂。血液順著玻璃杯壁滑下去，沒過很淺的一層底。

    達米全程沒說話，像一尊雕像。他記憶的母親跟眼前這個有很大不同，幾乎可以說是判若兩人。在自己的世界，他從一出生就很清楚自己隻是塔利亞製造出來的工具，如果不能成為最優秀的那一個就注定要被放棄，血緣關係無關緊要，畢竟塔利亞隨時可以再創造。

    然而在這卻並非如此。

    這個世界塔利亞是他的母親，布魯斯是他的父親，兩人曾經因為愛而結合，後來又分開。盡管布魯斯現在並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孩子流落在外，但是達米知道依照父親的性格，他最後依然會給出自己的血。

    他不知道要怎麵對這個陌生的母親，留給他基因的雙方在情感方麵都不怎正常，他很不幸遺傳了這一點，因此隻能沉默。

    拿到血之後我劃開傳送門準備趕去韋恩莊園，塔利亞這時候叫住我，遞給達米一柄綴著豔麗尾羽的小刀。

    那柄刀很眼熟，我想起來達米安也有一把。它們是雙生刀，從一個鑄造師手中同時誕生，無論從材料還是鋒利度來說都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可能在於尾端裝飾性羽毛的顏色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