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吳嘯天行走江湖多年的閱曆,這簡單的問題,他不可能想不到。
那他為什這問,而且是這直白地問?
那隻有一個解釋,他其實知道這是我們編的一個故事,但他願意聽這個故事,也願意讓這個故事成為事實。
吳嘯天問的這句話,用一個更加專業的術語,可以稱之為“誘供”。
而且現在的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我昨天答應過想辦法救她。今天這黑蛟幫的幫主,本來要強娶她之人,突然問出這一個話題,你是不是跟別人定過娃娃親。
如果你說定過,那他就有可能成全你們;如果你說沒有定過,那可能強娶之事還得繼續。
這已經直白到隻要稍微有點分析判斷能力的人,都會去順著這個謊言撒個謊,求得對方放人的機會。
但這個事情還是有一個關鍵問題,這朱姑娘願不願意被“誘供”,或者說是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編織這個謊言。
畢竟在那個年代,封建思想比較濃,讓一個未婚女子承認跟另一個陌生男子是有婚約的,這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當吳嘯天的話問到這時,這個問題也就成了我最擔心的問題。
隻要朱霏能夠打破世俗的觀念,大膽地承認與我有婚約,黑蛟幫必定會放人。
可是如果她不願承認,這事兒又該怎辦呢?
我又將目光投向了朱霏,此時,她也看著我。
我敢肯定其他三人的目光也都緊盯著我們倆,這眨眼睛、使眼色的事兒肯定是不能做。
我隻好繼續緊盯著朱霏,目光中帶著一種強烈的渴求:朱姑娘,你就承認吧,承認了他們就會放人。
不知道朱霏是不是真能讀懂我的心思,還是她能從我的目光中接收到我心中的信息。
她在與我對視了許久之後,轉過頭去,對著吳嘯天說道:“是的,我們是有婚約。”
吳鑰還想說什,被吳嘯天打斷了,他說道:“好好,咳咳,好。”
接著,吳嘯天對傅友廣說道:
“友廣啊!眼下有三件事要辦。
咳咳,第一,讓老六加緊籌備婚事,對外宣稱正月初二我娶親。
正月初一,派一路人馬偷偷送朱姑娘過江直抵銅陵縣(今安徽省銅陵市)。
咳咳,但到了初二那天,則借口說我身染重病,不能拜堂,直接讓新娘子入洞房。
咳咳,當然這個新娘子你們隨便找個人假扮就可以了,蓋上蓋頭,男的都行。
咳咳,第二,初一那天派人帶上朱姑娘的書信,讓朱家的人從池州迅速趕到銅陵縣與朱姑娘會合。
這去朱家的人,不光有我們黑蛟幫的,我看胡先生和友廣都得去。
咳咳,第三,迅速派人去我的老家徽州歙(sh)縣石門(今安徽省黃山市歙縣),在那為朱家人置一處宅子。
咳咳,待朱姑娘與朱家的人在銅陵縣匯合後,派人護送他們由銅陵縣先向東至宣州(今安徽省宣城市、南陵縣一帶),然後折向南經涇縣、旌德縣、績溪縣,從黃山東邊繞過去直抵歙縣。
咳咳,以後你們朱家就在歙縣石門定居吧。那個地方背靠山區,不是戰略要地,很少受到戰爭襲擾。
咳咳,那也是我的故鄉,我地頭熟,那的人聽說你們朱家是黑蛟幫送過去的,都會給你們三分麵子的。
咳咳,另外,現在那邊已經屬於徐壽輝的管轄區,元朝的勢力觸及不到那,你們朱家是安全的。”
聽完吳嘯天這一係列安排,我更加能夠確定,吳嘯天是故意放我們的。
很可能我這拙劣的演技他早就識破了,隻是他也想救這朱姑娘,故意不說破而已。
這時,朱霏說話了,她問道:“我父親本打算辭官後回休寧縣老家開館授學的啊,你們怎讓我們去歙縣呢?”
吳嘯天狡黠地笑了笑,說道:
“別看我是長期臥床,行將就木之人,其實的我的心清楚著呢。
咳咳,雖然我識不了幾個大字,但我知道你父親是一個值得敬重的儒學大師,不過是因為政敵的打擊,他不得不辭官歸隱。
咳咳,但你父親在位時,得罪人太多,池州好多官員欲置他於死地。
即使我們黑蛟幫不出手,還會有其他人下手。
咳咳,因此,當時老七他們說要對你們朱家下手時,我並沒有阻止。
咳咳,現在,既然要幫助你們朱家脫身,就得提防著這幫蒙古官員。
咳咳,如果我們把你送回池州家中,可以說你們是走不出池州的,因為好多人都盯著你們朱家,黑白兩道的人都有。
咳咳,因此,最穩妥的方式,是假裝你還是在安慶被我強娶。
其實我們早已把你們送到銅陵縣,然後你們先向東,再向南,從黃山的東邊繞到歙縣。
咳咳,即使那幫蒙古人知道你們朱家逃了,也一定會以為你們會逃回老家休寧縣,必定在石埭縣(今安徽省石台縣)、黟(y)縣及黃山西邊一帶堵截你們。
咳咳,而且你們老家休寧縣地勢平坦,必定會成為徐壽輝與元軍反複爭奪之地,你們朱家在那定居,我認為並不合適。
咳咳,而且這歙縣與休寧縣同屬徽州路管轄,這徽州路大小官員有不少是你父親的學生。”
當吳嘯天一口氣說完這一大串安排,我真是驚得目瞪口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你說這一個得了重病,在床上垂死掙紮之人,竟然還心跟個明鏡似的。
我不由得對吳嘯天又增加了幾分敬重之心。
說來也不奇怪,能在安慶至池州江麵上橫行無忌這多年,搶了元軍的物資也能不了了之,這吳幫主必有過人之處。
這時,朱霏又問道:“那既然是逃跑,就應該越快越好,為什現在不跑,非得等到大年初一才跑?”
吳嘯天道:
“老七能從那池州路治中家得到消息,難保咱們黑蛟幫就沒有蒙古人的眼線。
我們如果沒有做好充分準備,倉促逃跑,一旦被這些眼線發現,很可能就前功盡棄了。
咳咳,到了大年初一,大家都在家過年,我又放出風去,說是初二成婚,誰能料到你們朱家會是初一逃跑?
咳咳,而且你們池州的家,肯定是蒙古人的眼線密布,隻能初一逃跑,才能使他們措手不及。”
聽到吳嘯天這周密的分析,我已經明白,其實他早有了救朱家之心,隻是找不到一個由頭。
正好我的出現,導致了這一個謊言的出現,他也就樂得順水推舟。
我看看朱霏,她也似乎已被吳幫主完全給說服了。
於是,拉了拉她的袖子,對她道:“咱們就按吳幫主的計劃辦吧,來,咱一起給他老人家磕頭。”
說著,我就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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