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鬼差大哥,這是什地方?”
白雲生壓低了聲音,悄悄問。
奔波霸皺著眉瞥了瞥頭,似乎在埋怨白雲生打斷他看戲,但還是回答道:“你瞎啊,沒看見外麵的牌匾啊?”
“看見了啊。”
“那你還問!”
說完立刻轉過頭,目光再也不看白雲生。
初入鬼界的白公子自然不知,要說這宋帝城有三個地方最有名,一個是判官府,一個是蚩夢樓,一個是鮮參樓。
判官府威嚴如天,是找死的地方,常人不敢涉足。
蚩夢樓是喝酒的地方,靈都十二美酒皆供享用,最為熱鬧。
至於這鮮參樓,是三地中最“年輕”的地方,是這一代的判官張永上任後才建起來的,隻因這位判官大人極愛聽曲看戲,而且每一次看得都是台上演的這一出。
見自己“不受待見”,白雲生也索性看起戲來。
就在他目光掃向戲台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剛剛沒看清的人,他那一桌落在大廳中央,呈著眾星捧月之形,桌旁聽戲的是個滿臉胡子的胖子。
白雲生也沒多在意,反正他誰也不認識,掃了一圈便把目光定在了戲台上。而此時,這出戲也已到了最精彩的一幕。
黃昏。
寂寥的大地上飄著數道烽煙,遠的,近的。
一座尚有些綠色的山坡上站著一株不算茂盛的樹,夕陽的光穿過樹葉,打在樹下的一人一馬身上。
這人是一位將軍,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爭,戰敗奔逃至此,一身傷痕萬分疲憊,正倚在這棵老樹下休憩。
將軍目不轉睛地看著西方,仿佛在落日的餘暉中看到了生命的盡頭。
一陣困意襲來,就在他即將閉眼之時,忽有一位身穿素衣的姑娘從山坡另一邊走來。
不知是困倦還是將死,將軍朦朧的視線中,姑娘的身影慢慢變得清晰——她纖瘦的身形,幹淨的笑容一點一滴地映入眼簾,他竟然一霎清醒了起來。
姑娘近身瞧了瞧,生活在戰爭年代,她很清楚一些事。今日她祭祖歸來,看見這位渾身是血的將軍,盯著他看了許久。
夕陽打過兩人的身影,把兩個素未謀麵的人交織在一起。
最後,姑娘給他留了些茶點,用手絹輕輕替他擦了擦血汗,包紮了傷口。
事了,姑娘便離開了,將軍也重新起身,策馬重回戰場。
十年後,又是一個黃昏,將軍得勝歸來,尋到附近,見一茶攤,便下馬問路邊的茶娘:“你知道附近有個說話很溫柔、笑起來很幹淨的賣茶姑娘嗎?”
茶娘笑嘻嘻說,認識。她走運了,嫁了一位將軍,衣食無憂,過的可好。
將軍看了看夕陽,笑了笑,把手絹留下。
“如果她回來了,請你幫我把這個還給她,謝謝她當年的茶點心。”
日落馬遠。
茶娘將手絹係在手腕上,轉身向茶攤的食客吆喝:“今天老娘開心,所有茶水半價!”
情到深處,曲至柔寸。
在場的所有人無不感到悲傷,久不看戲的奔波霸早已哭成個淚人,白雲生也眼泛淚光,不禁開口問道:“這戲為何要叫斷頭台?”
奔波霸還在擦拭眼淚,沒來得及回答他,而台上很快換了幕,回答了白雲生。
那將軍離開不久後,在戰場上遭人陷害,被送上了斷頭台。
戲在又一個黃昏中結束。
夕陽下的山坡上,血紅的夕光照著一個纖瘦的人影。
鮮參樓寂靜無聲,樓宇良好的隔音木材營造了一個絕佳的聽戲品味的環境。
這幕《斷頭台》已經在這演了不下千場,每一場都能收獲這樣的沉默和眼淚。
就在眾人仍沉浸在戲曲的情緒中時,一道不高不低的聲音擠進了沉默:
“可惜,如果他不棧戀權位,能夠回頭,或許就不會有這出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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