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橋盡數崩塌,原本平靜的湖麵波瀾翻騰。水浪向岸邊卷去,一旁的草地被衝力帶得掀去一邊。水再向前衝去,便徑直落入了鴻溝。長徑盡頭的小樓也搖晃起來,磚瓦不住地跌落,砸在地上紛紛碎成小塊。屋角飛簷上的龍頭滾落到謝啟南的腳邊,謝啟南俯身將它撿起,卻看到威嚴赫赫的龍頭恍然間變成了短眉少眼的詭異模樣。
段清淵看著眼前山河飄搖的景象,道:“幻境要崩塌了。”
謝啟南凝望著長徑盡頭的小樓,遲疑道:“奇怪……”屋瓦墜落濺起的塵煙蒙住了他的眼,他看不清前路,便又湊前了幾步,“我好像聽到有人走過來了。”
段清淵側耳諦聽,“的確。對方腳步沉重,體重似有萬斤。”
謝啟南道:“萬斤?看來是某種異獸。”他一邊這說著,一邊又否定了自己,“不……我聽不到他的呼吸。”
段清淵眯起眼睛,“來者大約不是活物。”
伴著他這句話,一隻巨手驀地從小樓後探出來。那手是如此巨大,將擋住他前路的小樓推倒便如撥開一片無足輕重的簾幕。樓宇倒塌濺起大蓬大蓬的灰塵來,手的主人尚未露麵,卻做出了一個奇異的手勢。下個那,灰塵沙石聚攏成簇猛地朝他們砸來!
謝啟南見狀扭身急退,石流從他的身側經過,並未逗留,反而一門心思地追上了段清淵。
段清淵輕身躍起,四處避讓。長徑兩側的湖水忽而齊齊翻騰,倏忽間凝成兩道水簾,將段清淵圍困其中。
段清淵狹長的眼尾掠過一抹淩厲,那柄銀白色的長劍重又出現在他的手中,他縱劍直斷,當頭劈開水簾!
一旁的謝啟南眼看石流就要砸向段清淵的腦頂,眉頭一皺,飲懷劃破湖麵,順勢也帶起滔天風浪,迎著亂石之流對衝而上!
段清淵借機越過水簾,跳出包圍圈,回頭看著風浪與石流猛地一撞,頃刻間無數碎石四處飛濺。水滴與碎石之間,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匆匆就要將他往一側帶去。
段清淵低頭看了一眼,對方的手冰冷,又有些顫抖,他微微抿唇,卻什都沒說。
似乎是意識到有人在幫助段清淵,巨手的主人從小樓的廢墟背後走了出來。
那竟是一個石像,高約丈許的身子,一張冷冰冰的麵容便占了一半。石像麵目被刀斧鑿刻得格外鋒銳,相比起巨大的臉龐來,它的四肢顯得十分短小,這個樣子看著倒有幾分滑稽。但配上那張生硬的臉來看,又很有幾分詭譎。
石像見二人欲逃,抬起一隻手,徐徐扇動。
倏然間,狂風驟起!謝啟南勉力想要拉住段清淵的手臂,卻終究敵不過颶風,被風瞬時吹飛出去。
段清淵伸出手卻撲了個空,於狂風中拚命睜開眼睛,看到謝啟南倒飛出去的身影,“阿南!”
風嘯聲太大,將他的呼聲淹沒在風中。
段清淵想起,剛才的反噬終歸還是對謝啟南造成了影響。
這樣一味退避不是辦法。
他略忖片刻,提劍迎風,直衝上前!
颶風阻住了他的腳步,他步履維艱。他吃力地橫劍於身前蘊勢待發。段家家傳劍法寒雨連江,從來都是遇逆而盛!水簾橫在那又如何,隻要是敵人,敵越強他便越強!
他閉眸,縱劍劈下!
水簾頃刻破裂!水流零落四濺,似一場潑天的大雨。
風勢也漸漸消止,石像見狀,徐徐皺起了眉。
它那眉眼都來自刀削斧鑿,勉強做做表情已是生硬至極,此刻還要皺眉,叫人不由自主地擔心眉頭這一皺崩掉一片石沫。
段清淵見風停了,也不等石像反應過來,縱劍急進,對準石像的腦頂就要一劍斬下!
石像的目光循著他的身影定在自己麵前。它略顯呆滯地抬起頭來,慢慢抬起手臂格擋住段清淵的劍。
長劍與巨石相交,爆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石沫撲簌簌地落了一地。
段清淵一擊不成,又翻身落足於石像背後。他甫一落地,便愣了一下。
石像的背後……是空心的。
它似乎隻有正麵,背麵是一處巨大的空腔。
慘白的石塊壘成它的身體,但那石塊居然都是空心的。
段清淵眼前一亮,就要對石像胸腔中“心髒”的位置刺去。
他想的很簡單,就算那片空腔不是石像的弱點所在,也一定能夠憑借此處擊垮石像的身體。畢竟石像身體巨大,卻明顯前重後輕,整個軀體並不平衡。既有蹊蹺,便值得一試。
石像似乎察覺到了背後有人。但它體型過大,動作也笨拙,竟對段清淵的一劍避之不及。
長劍刺穿石像的胸腔,將石像的身體鑿出了一個空洞。
段清淵撤劍落地後,擰眉看著石像。
石像甚至還沒來得及轉回頭,隻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似乎不明白為什自己好端端的胸口多了個能透過光的空洞來。
然而它也隻是愣了愣,便緩緩轉身,用那沒有眼珠,隻草草雕刻出兩處鼓包的“眼睛”,靜靜低頭“凝視”著段清淵。
它的弱點不在胸口!
段清淵直覺不好,向後退去。
石像緩緩抬手,做出一個兩手合握的姿勢。它似乎正握持著什無形的武器,握好了,便朝段清淵斬來。
段清淵向後一躍,躲去廢墟的背後。
石像一擊打下來,廢墟頃刻間化為齏粉。
段清淵縮在角落,看著石像空無一物的手,微微眯眼。
它明明是空手的,為什卻像握了把刀一樣?
石像人高馬大,發出一擊之後,被塵煙迷了眼,一時之間找不到段清淵的蹤跡,便大喇喇地扒拉起廢墟殘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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