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浮白將濕淋淋的雲妙空從淺灘中撈出來的時候是風暴剛剛過去的第二天。
那日天氣是標準的風暴後的晴朗,他正在清理自己看著氣派實則已經修修補補好幾年的雙層桐木大船。
陽光在海岸碼頭照耀,正是晾曬的好天氣,因此,夏浮白此時需得忍著自己想去街市上閑逛的心思,老老實實的伺候浸泡在海水中多日的木料,否則會挨羅柔然的罵不說,自己的狐狸眼弄不好真的會從犄角旮旯麵開始發黴腐朽。
“所以啊,為什要我這個船老大幹這種小兵的事啊!幾個混小子倒是逍遙快活去了,這個月別想拿工錢了。收拾好了風帆,夏浮白光著腳站在船頭,望著寬闊碧藍的海麵,憤憤的抱怨道。
說到底是自己心軟,之前一單生意讓船上的十幾個小夥子在海上漂泊了兩個多月,吃喝湊活,除了偶爾在深海捕撈上一些魚類開葷,其餘都隻有硬邦邦的幹糧。難得上岸了,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心思都已經飛到城中的花柳之地去了,雖說都不是輕浮之人,可是花酒這些東西總還是喝得的。
至於船上唯一的女子,也說自己要去添些胭脂水粉,換洗衣裳,頭釵飾品…
如此這般,夏浮白還沒反應過來,幹活的夥計就都作鳥獸狀跑了,隻剩下自己站在甲板上吹冷風。
“真的,就你這個性子,誰多看你一眼,你得把人家眼睛剜了去,也不知道那打扮幹嘛!?當時夏浮白聽到羅柔然去逛街的理由時,不免疑問。
“姐姐我樂意,有意見?”羅柔然一雙美眸睥睨著問他。
“不敢,不敢。”堂堂狐狸眼船主麵對有“美人蛟”的羅柔然,隻有作狗腿伏小狀的份。
夏浮白剛將最後一塊木板搬上船,神清氣爽的眺望浪花微微翻騰的海麵,神清氣爽,但隨即就看到了不遠處有一深藍的東西。
落水的人夏浮白這幾年也救了不少,見狀並沒有驚慌,而是又仔細瞧了瞧,確定是個人,便連忙下船,踩進淺灘中將那個人連拖帶抱,從水中拉了起來。拉的時候還不免腹誹:“,這重還敢坐船?”
好不容易拉到沙灘上,夏浮白用手指一探那人鼻下,尚還有呼吸,連忙將人平躺放好,雙手擠壓胸部,幾個來回,那人猛地咳出水來,才是悠悠轉醒。
雲妙空醒來時眼睛都還是花的,隻覺得鼻腔和口中都是苦鹹的海水和沙礫,眼前有個模糊的身影,自己閉眼凝神了半天才看清楚這人。
瘦削的臉頰,好似瘦弱的書生,一雙杏眼,圓圓的,像小動物,莫名帶點稚子的可愛,鼻子也比一般的男子顯得秀氣小巧。嘴唇…還未來得及看,就聽那人就開口了:“喂,受傷沒有啊?你們遇上風暴了?”
雲妙空想張嘴,卻覺得嗓子幹澀酸痛,竟然沒有發出聲。
“哎,得了得了,我呢,有艘船,先帶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剛才勉強替你檢查了一下,也沒受重傷。”
語畢,雲妙空終於順了氣,吐出兩個字:“多謝。”
夏浮白沒想到男子這般高,自己堂堂七尺男兒,竟然隻到對方肩膀處,奇恥大辱!不可思議!
因為這低了的一截,而兩個人都滿是濕漉漉的海水沙礫,又增添了不少重量,夏浮白勉強扶著那人跌跌絆絆的上了甲板之後,便將人放倒,二人一起在甲板上攤平。
雲妙空趁機打量了這艘大船,普通商船的樣式,倒是有女牆用來防禦保護,□□也充沛,帆布卻是有些老舊磨損了,兩層的規模,不過看著這船的樣式,宜遠行,確不宜運輸大量貨物。如此一來,雲妙空一時也拿不準是什情況了。隻好繼續和旁邊的人一起躺屍,不過心也不免承認,這甲板上曬太陽還挺暖的…
“你是長樂天的人?”倒是夏浮白順勻了氣,轉頭問道。
“…你如何得知?”
“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你這身杜鵑紋的衣服也太明顯了。怎著也得是長樂天有頭有臉的人物吧?”夏浮白大大咧咧的說道。
“…正是,在下樂妙真。多謝閣下救命之恩,還未請教…”良好的家教讓還躺著的雲妙空有點滑稽的手上行了禮,卻逗笑了夏浮白。
“我叫夏浮白,這艘船船老大。”夏浮白擺擺手回答道。說完站起身來,接著道:“你能起來?這風大,我帶你去客房吧。”說著伸出手去拉他。
“多謝。”雲妙空不習慣與他人觸碰的,可是還是渾身酸疼,隻好抓著對方的借力站了起來。
說是客房,但是在雲妙空眼不過也就是一間有床有桌,收拾幹淨的屋子罷了,但到底是寄人籬下,雲妙空依舊滿是感激。
進了房間,夏浮白給他倒了杯水,自己拿出酒囊來喝了一口,也沒說話,等著這人自己開口,不過趁機打量清楚了這人的容貌,劍眉,倒是比自己的眉毛濃密些,一雙瑞鳳眼,貴氣,但此刻顯現出深宅公子初入江湖的…傻氣,鼻梁挺拔,嘴唇略薄,雖然此時一副狼狽樣子,但是四處跑海見過不少人的夏浮白依舊不得不承認對方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我是長樂天弟子,奉命護送一件羽淵洲進貢的秘寶。兩日前晚上,船隊受風暴影響,我不慎落水,多虧閣下相救。”雲妙空喝了口溫水,緩緩說道。
“落水?”夏浮白挑挑唇角,玩味問道。
“嗯,正是。”
“那你衣服上怎會有火藥燒灼的痕跡?”
“這…”
夏浮白起身,灌了一口酒,語氣散漫:“你不想說我也沒逼你,救你就當做好事,可是我不喜歡人家騙我,等你休息夠了,就走吧,我就當日行一善了。”說著走向門口。
“閣下莫怪。”雲妙空喊住了腳都跨出去了一半的人,見那人扭頭看向自己,便接著說:“是我戒心重了,夏公子莫怪,在下之後所言必然屬實。”
“好吧,你說。”夏浮白又折回,坐在了椅子上。
“其實我也不姓樂…”
“…”
“雲氏,妙空。”見對方一副差不多想到的樣子,雲妙空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噗”夏浮白口中的就噴出來了一點,急忙自己拍拍胸口穩住,自己真是好運氣,隨手就可以在海撈一個世家公子,而且還是長樂天第一宗門的雲氏。
雲妙空嗅到酒香,也有些驚訝,本以為眼前的男子,海上討生活,風吹日曬,定然喝的是烈酒,誰知瞧著酒漬和味道才發現竟然是女子孩童喝的米酒。不免有點好笑。
“笑什?”夏浮白看出這人在笑什了,不免有些羞惱,急忙岔開話題,“你父親是如今的武大宗師?”
“正是。”雲妙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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