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方才激烈的鬥爭有所不同，也與那些想象中的巨型生物帶來的壓迫感不一致，源明空現在感受到的是純粹的恐懼，由所見而生，由心而生。

    山林之夜為僅有一點月光照亮，現在卻連這一點月光也被源明空身後的生物吞沒殆盡。它的氣息從源明空無法感知到的方向向他靠近，從每一個他的“背後”的方向向他靠近，或者，它一直都緊緊地貼在源明空的後背上。

    不知不覺間，源明空的表情開始抽搐，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由此，他的雙眼便自然而然地凸了出來。

    源明空的雙腿還在擺動，但連他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在向前跑動，還是在原地擺動雙腿。源明空幾乎是瞬間就掐斷了自己深入思考的念頭——這還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那積極地讓自己不去思考。

    有強烈的意誌在告訴他，深入思考就是在向褻瀆神靈靠近。

    源明空的呼吸在被壓抑著，漸漸的，已經到了能支撐目前活動的極限狀態。可是，他隻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平穩，和睡覺時的感受並無二致。

    他的耳朵聽得到那一聲聲不急不忙的腳步聲，和砍刀發出的刺耳的聲響，這些聲音似乎從未遠離他，也沒有靠近過他。

    正在也源明空的雙眼開始漸漸失神，仿佛要開始變成行屍走肉的時候，一聲低沉的獰笑從地心深處傳出。棲息於枝頭的烏鴉被驚動，它們振翅而飛，一個接一個，一群接一群，向四麵八方飛出去，一直都在飛出去，足足幾分鍾也沒有飛盡。不知道是有多少烏鴉在這，不知道第一隻飛出來的烏鴉，又是第幾隻飛出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由烏鴉形成的遮天黑霧終於散去，一點月光終於再現於林間。

    之前令月光消失的，也是這些烏鴉嗎？

    我源明空再定睛一看，就發現那根本不是月光，而是一點寒芒——

    “鐺！”

    那把古代砍刀劃破空氣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向源明空右肩劈下。先前，他幾次險而又險地躲過了弓箭手的致命射擊，這次，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也許是來不及反應，也許是沒有做出，但總之，他隻是待在原地，一點哪怕僵硬的、毫無作用的反應也沒有。

    “哢——”

    立刻聽到了肩部骨頭碎裂的聲音。

    這把砍刀輕輕一歪，隨後輕而易舉地將源明空的右臂切下。雪地上灑下一片鮮紅，刀上卻隻有幾滴赤色，依舊閃爍著令人恐懼的寒光。

    “啊！！！”

    這一刻，源明空的左胸口再次發出耀眼的暗紅色光芒。

    自愈的速度再次加快，充沛的力量再次歸來。

    這就是痛苦烙印最神奇的地方，哪怕不久前源明空才在一次艱難的戰鬥中耗盡氣力，幾乎跌入任人宰割的境地。現在，他卻在瞬間恢複了力量。

    隻是，這場1對1的戰鬥，遠比不久前發生的1對2的戰鬥來得困難。

    在剛才的戰鬥中，源明空仿佛看到了銀色的巨狼；在死亡時，源明空看到了蘇醒的巨型生物們。兩者相比較，源明空毫不猶豫地認為後者要更加恐怖而強大。因為相對而言，前者隱隱約約擁有一個形狀，而後者，甚至失去了形狀的概念，隻是讓源明空擁有了“巨大”這個一個印象。

    而現在，源明空麵對的也是無形的，這不是指眼前這位戴著“黑笑白哭”麵具的詭異生物，而是在此氛圍，此環境下，由它所引導、召喚而來的東西。

    不知道麵對的是什，隻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不可抑製，不可違逆。它與那幅畫麵中的“蘇醒”一樣強大——偉大——令人瘋狂！

    正因如此，即使痛苦烙印被激活，源明空此刻也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