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禾咬緊嘴唇，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種時候，不管是實話，還是謊言，都不能說出口。

    真不能真讓繼後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吧。

    “奴才尚未夢到過娘娘的結局。”

    繼後悲哀地笑出了聲，她按住衛禾的肩膀，逼近衛禾，“你以為本宮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嗎？”

    衛禾也悲哀地看著繼後，她在後宮中隱忍了十幾年，剛剛被封為皇後，卻已經沒有多久可活了。

    “本宮與元皇後一樣，夜不能寐，精力不濟……若本宮真能化險為夷，你早就說出來了……”繼後慢慢地站起來，已經恢複了平時優美的風致。

    “娘娘不如活得開懷些，”衛禾思索著能讓繼後過得好一些的辦法，“想做的事，想說的話，都不必再隱忍。”

    繼後若有所思，重複了衛禾的話：“不必隱忍？”

    “娘娘出自名門，從小博覽群書，堪稱高門淑女的表率。隻是未免也被各種規矩拘著，不得開懷。不如今後便不再顧忌這許多，痛痛快快地活著。”衛禾替繼後想了不少取樂的辦法。

    繼後從沒聽過這樣狂悖的言論，竟然……覺得挺有道理，怪不得宮人們說衛禾是妖，可以蠱惑人心。

    繼後了解了自己的命運，恍惚間覺得自己與衛禾有些相似。

    她們都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卯時還沒到，毓慶宮中，保成的三個師保已經開始給保成講授功課了。

    康熙今日不上早朝，特意來查問保成的功課，一靠近書房便看到湯斌和耿介都是坐著聽保成背書的。康熙皺起了眉頭，預備保成背完書以後再發作。

    保成卻很快留意到汗阿瑪站在門外，他中斷了背誦，熱切地去拜見康熙。三位師保也向康熙行禮。

    康熙不悅地問：“師保們為何不向太子行君臣之禮？”

    三位師保都戰戰兢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保成趕緊解釋道：“師保們年紀大了，恐怕他們一直跪著會體力不支。何況，兒臣雖然是太子，也是師保們的徒弟，理應尊師重道。”

    康熙冰冷的目光掃在三位師保的臉上，他在猜到底是誰教保成說這些話。

    保成也察覺出了康熙的意思，他連忙問康熙：“汗阿瑪，世間是先有禮法還是先有情感？”

    康熙被他問懵了，隨口說：“自然是先有情感。”

    保成點點頭，“那我與師保之間的師徒之情，自然勝過我們的君臣之別。”

    “就比如朝鮮英宗的世子，他並不是王後所出，卻在生母的生辰宴上對生母行跪拜大禮，把生母當做王後來跪拜。英宗得知後非常惱怒，認為世子有僭越之行，他找來世孫，問當時不過五六歲的世孫如何看待這件事。”

    “世孫答道即使大王爺爺不是王,孫兒仍然願意行百拜千拜。所以兒臣也願意為師保放下君臣之別。”

    康熙聽完保成的話，心非常感動，他自認為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很希望自己的兒子們都能做到兄友弟恭，不要為了權利漠視親情。保成不過七八歲就有這樣的覺悟，可見長大了以後也會是一個仁愛的君主。隨即康熙感覺到保成的話非常不詳，朝鮮英宗因為世子性情乖戾，舉止瘋狂，最終把世子關進米櫃，活活餓死了。這樣的人倫慘劇在帝王家都少見，保成怎會突然提起這不吉利的事來？

    康熙撫摸著保成的肩膀，“保成能這樣想，朕甚是欣慰。但這樁朝鮮舊事就不要再提了。他們是彈丸小國，不值一提。”

    康熙聽保成背書背得爛熟，很是欣慰，便出了毓慶宮。康熙到乾清宮去看了一上午奏折，想著到佟貴妃那用午膳。康熙說要往承乾宮去，薑憲連忙提醒康熙佟貴妃被禁足了，康熙便乘鑾駕去了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