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人,還是賀家的人。
這話說者無心,聽者卻有心。
所有人都聽說了賀家最近的動作。
都以為放任顧夕翎留下隻是對顧家變相的報複,卻沒想,賀家真的會處理她的戶口問題。
如果真的是成了賀家人,那賀知瀾和她不就成兄妹
那不言而喻的關係,和他們再不可能的感情結果,傳聞就此被打破,才會有公子哥現在脫口而出的這番話。
可從頭到尾,那個叫做“蔣承禮”的男人都在把公子哥當-槍-使,試探什。
這種場合,最忌諱的就是言多必失。
偏偏公子哥還連聲開顧夕翎的玩笑。
是連黎笙都察覺到的隱約僵持。
她認識賀知瀾多年,知道他底線,既然所有人都在傳賀知瀾對家大小姐的偏愛,那公子哥今晚這風流話就不該說。
開玩笑,要開對對象,開對時間。
所以不等賀知瀾冷意再升,黎笙就先放下酒杯,想說點兒場麵話緩和。
可蔣承禮動作還是搶先她一步。
像是算好了時機,在顧夕翎不安看向賀知瀾那一秒,蔣承禮淡笑了下,舉起酒杯,慢慢開口:“如果這容易就能開始一段關係,那這久了,你把小賀總對顧小姐的保護放在哪兒?”
話是對公子哥說的,酒卻是敬賀知瀾的。
公子哥臉色微變,擁著宋芝亭的手都僵硬幾秒,都落下。
一句話,成功讓全場人心隔肚皮的微妙沉默。
眾所周知,蔣家的確綜合實力不敵賀家。
但這些年海外的發展,已經越於與賀振威背後為伍的孟家,蔣家現在是交好於賀驥之的世家。
所以世家出身,和賀知瀾同年,蔣承禮論底氣,並不輸;論家教,也溫和謙遜的清冷,擅長周旋的冷靜。
而他今晚要的,隻是賀知瀾表態關係的答案。
身後壓了蔣家長輩,還有不動聲色的賀驥之,蔣承禮當然知道這時候惹惱賀知瀾,於他絕非是好事。
所以相視而言,蔣承禮笑笑:“小賀總,以三敬一,剛才是口無遮攔,失禮了。”
說完便真的他三賀知瀾一地喝完了。
酒桌規矩幫他,也幫公子哥躲過了這局。
賀知瀾波瀾不驚盯完,一杯酒也爽快喝下。
全程,顧夕翎都感受著場上不可名狀的奇怪氛圍,慢慢皺了眉。
慈善晚會照例前半場是主場開場後,孟家未曾見過的孟老上台致辭,精銳的目光,似由衷又似偽善的神色,他致完辭,就是各項慈善捐贈流程。
好像一直到中場,都沒見孟江漓的人。
因賀家名頭慕名而來的人卻接二連三不斷,是賀振威和賀驥之要的,但賀知瀾向來不多參與,疲於應對。
顧夕翎不打擾他,中途打完招呼,自己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就撞見宋芝亭和公子哥再演不下去,多一秒都嫌煩地甩手揮開他的動作。
啪的一聲,她掌心打在他手臂上。
風聲凝滯,場麵一度僵硬。
公子哥難以置信地盯著宋芝亭,“你幹什?”
宋芝亭耐心徹底耗盡,她盯著他,冷聲:“是我該問,你有完沒完?”
“從入場開始,你就一直逼我出現在賀驥之麵前,郭遜,你在打什算盤?”
畢竟是公共場合,廳還有不少商圈的人。
大家都熟悉,宋芝亭又講規矩,終究不能在這出半點差池。
但她一句話,直接挑起了男人不悅。
他甩了甩手腕,間接抵消火辣,他冷笑抬眼看她,“我打算盤?你怎不說自己弄虛作假?”
“怎?找我給你演戲,你宋大小姐玩爽了說丟就丟?”郭遜盯著她,眯起眼,伸手就狠狠掐住她下巴,哼笑,一字一頓,“這還有誰不知道你承孟江漓衣缽送上門給賀驥之玩兒的事?現在給我裝純了?”
話越說越難聽,宋芝亭攥緊的手,指甲都掐進掌心。
她氣得發抖,但恨自己不能給他一巴掌。
“郭遜。”宋芝亭咬著牙,剛要說什,忽然哢嚓一聲,刺眼的閃光燈,撞進他們目光。
宋芝亭和郭遜同時都被刺到閉了眼。
但郭遜更快反應過來,他氣急敗壞地剛要開口,就見顧夕翎收起手機,平靜麵色朝他們這走來。
她生來嬌小,但踩著高跟鞋,再不習慣,站到宋芝亭身邊還是不相上下。
顧夕翎盯著郭遜還壓在宋芝亭下巴的手,她不是指自己的手機,而是指著他頭上亮著光的監控,慢慢抬高音量問他:“要我打電話?”
“什?”郭遜愣住,眉眼肉眼可見地蹙起。
“這外邊光是賀家守著的保鏢,有多少,需要我打電話幫你確認一下?”
顧夕翎的嗓音細,但當下並不軟。
她有她的性格,不是他們自以為的好捏軟柿子。
所以郭遜就算剛才看到了顧夕翎,他都沒把她當回事兒。
但沒想,宋芝亭會和她關係好。
郭遜氣得咬緊牙根,他呼吸加重,眼底諷刺感也加深,他睨向宋芝亭,冷笑:“她在幫你教訓我?”
宋芝亭最怕的就是把顧夕翎牽扯進這種事。
她皺眉,撇清關係的話剛到嘴邊,顧夕翎一通電話直接撥了出去。
郭遜見勢直接把她臉甩開,“行,宋芝亭,這次算你走運。”
顧夕翎目睹著他走。
可直到身影消失,顧夕翎才開口,和電話那頭說抱歉,說是意外撥錯了。
宋芝亭神色晦澀地看著她,她不明白
“為什幫我?”這話連宋芝亭自己都發現,她嗓音啞了。
“一定要有原因?”顧夕翎收起手機,輕輕笑了下。
幫人,為什一定要有原因?
這句如作陳述,本身就是一場悖論。
最可怕的,是與宋芝亭從小到大的觀念相悖。
幫人,是因為對方有利可圖,這才是對的。
宋芝亭一直都是這信以為真的。
可現在,顧夕翎一手燃燒了她的信念。毫無預兆。
宋芝亭盯著平淡冷靜的顧夕翎,很奇怪。
她曾以為被卷入利益風暴的她會是無辜軟弱的,因為宋芝亭不止一次聽聞顧夕翎的經曆,聽聞她一次次被選擇又被拋棄的往事。
好像命運認定,她的多舛,她的狼狽淋漓。
最讓世人同情的遭遇。
但就是這樣一次次被摧毀信念的顧夕翎,卻成了惡劣之下幫她的人,不經意,宋芝亭眼底的尖銳和猜忌一點點地消失。
連她都分辨不清,她話的笑,究竟是笑她還是自己。
“顧夕翎。”她笑得無奈又卑劣。
“你為什可以這善良?”
是第一次,這光明正大地說出,你為什可以這善良?
如果不那善良,如果可以再自私一點,那無論後麵會發生什,宋芝亭都可以說服自己不要去共情,不要去憐惜。
可偏偏,上天太愛給人出難題。
他們賦以為利的人,是那的善良。
宋芝亭突然懷疑自己的判斷。
光影刺目,宋芝亭站在原地,手腳卻出奇地冰涼。
她一動不動,眼見聽到她說這句話,眼底閃過茫然和不理解的顧夕翎,那,好像明白了向來不管閑事的賀知瀾會選擇如此保護的原因。
人,不是生而為弱。
而是我們生來擁有保護弱者的強大。
強弱從來都是對比出來的。
一如現在,宋芝亭越感受顧夕翎一無所知的善良,越感覺到她為利為愛參與其中,義無反顧等在賀驥之身後的惡劣。
她靜靜地看著她,“你知道在這種環境,你最不能有的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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