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曉顧夕翎抵達京城的前夜,賀老太太孤身一人在祠堂靜候;同樣沒人知曉,瀾山萬丈,她要付諸多少,才能成就他們的趨利避害。
賀振威、孟江漓、賀驥之、梁蕙儀
這些年都周旋淪陷於賀家水深火熱,一樁樁前車之鑒,鬥到最後會犧牲什,會有什下場,賀老太太再清楚不過。
她又怎舍得顧夕翎貿然踏進深淵。
“小瀾應該沒和你說過,你去年來賀家的時間,很巧。”賀老太太輕撫顧夕翎的動作放慢,連帶著,她嗓音也變更輕,“那天,正好是蕙儀的忌辰。”
顧夕翎驚得瞳孔微張,她心跳加快,卻見賀老太太輕輕笑了下。
隻是那笑,空空蕩蕩,全是悲涼。
“小瀾,也是那天被逼回的國。”
去年的十二月十五日,所有人都沉浸在為賀老太太慶賀八十大壽的欣然間,可賀知瀾最是清楚,這天背後的意義。
根本不是賀老太太真正的誕辰。
他們這做就是認定了賀老太太已經“發病”發到癡傻,沒有賀老的撐腰,就算空有賀老轉至她名下的10股份,也對他們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更讓他們有機可趁,把心腹直接安排在了賀老太太身邊。
因為賀老名下,還有當年梁蕙儀名下的股份,到此為止都下落不明。
所有人都知道這筆資產是在賀老手,卻無人能查到這筆資產到底在哪兒。
賀知瀾早就被他們查了個徹底。
不在賀知瀾手,是賀老對賀知瀾的最後保護。
那隻有賀老太太了。
事實證明,賀老太太曾經名下賬戶的異常的確和這筆資產有關聯。
賀老太太必然會成他們最終放眼的目標。
這才有了永遠盯著她身邊的那幾個保鏢。
一如顧夕翎去年說要訂校服的早上,她在餐廳無意撞上的那道男人目光,就和現在守在房間門外的男人毫無差別。
思維一瞬間對上,顧夕翎幾乎被這深埋在光天之下的晦澀肮髒嚇到。
她驚慌失措,抬眼卻喉間梗澀,生生說不出一個字眼。
可賀老太太隻是平靜至極的微笑。
從頭到尾,她都看穿這一切,卻也不動聲色堅守這一切。
仿佛認定,分崩離析那一天,才會是這所有的最後休止。
棠姨送賀老太太離開後,顧夕翎一個人在這個房間待了很久。
她手邊放的都是賀老太太專門請人給她拿來的碟片,是從深紅別墅清走的,賀知瀾本想叫人處理的,但賀老太太找人攔下來了。
都是有關於梁蕙儀曾經記錄下的片段,是她存在過的證明。
賀老太太明白賀知瀾想要斬斷這些念想的原因,是因為這些東西永遠能是證明他弱勢的痂痕。
一次次的破敗,一次次的結痂,賀知瀾花了十年築起的所有,不能僅僅因為他還在意梁蕙儀,他還想延續這份思念,就放任自己的軟弱於天光之下。
那這場利益紛爭,輸的永遠會是他。
光是從剛才奉香,賀知瀾的及時止損,顧夕翎就看懂了太多。
所以她躊躇不定,她怕自己的過度越界,會觸及賀知瀾的不悅。
可賀老太太要保護她,就要她明白,有時候不是一定要共沉淪,才需要真心換真心。
真心和坦誠的感情,的確會是利益最危險的存在。
卻也能是最堅實有力的存在。
賀知瀾既然選了顧夕翎,那有些事,顧夕翎就必須要知道。
賀知瀾是知情賀老太太拿下了這些碟片的,那就同樣這些碟片極有可能會交到顧夕翎手上,他還是選擇放任。
答案不言而喻。
窗外的寒風呼嘯,吹亂漫天陰雨,直到淩亂她心。
顧夕翎拉上窗簾,確定鎖上門後,拿出其中一張碟片,放進了早就準備的影碟機。
“哢嗒”一聲響動,電視屏幕隨之由藍屏跳入碟片的畫麵。
豔陽天,和風,光影柔和。
一男一女慵懶坐在鋪了野餐毯的草坪上,親密依偎,含笑看著不遠處追著風箏跑的男孩兒,縈繞周身的暖陽都被男孩兒的活躍感染。
女人靠在男人懷,笑得溫柔:“小瀾,小心點,別摔了。”
男人笑說:“出來玩心思怎都還在兒子身上?”
女人笑著望向他,舉起拍攝的相機,鏡頭對準他們,她輕吻他臉頰,笑說:“好了,就知道你小氣,兒子的醋你都吃?”
兩人相視而笑,親昵浪漫。
那年,賀知瀾四歲。
畫麵的男人,明明白白,是賀振威。
初雪天,凜白,和光舒柔。
女人站在羅瓦涅米之北的長道邊,馴鹿在前的雪橇迎來雪中熒光,純淨耀眼,天邊極光絢爛滑過。
女人捧著男孩兒的手,興奮不已地指著光色,驚喜道:“哇!是極光誒!我們小瀾最喜歡的極光!好不好看?!”
男孩兒欣喜清亮的眼眸,眼睫微微顫抖,羞赧也嬉笑:“喜歡。”
“那我們有空帶爸爸一起再來這好不好?”女人俯身,生怕男孩兒凍到,還幫他攏了攏淺藍的圍巾。
男孩兒笑,糯糯的開腔:“好。”
“那一言為定!”女人伸手,勾住他小拇指。
男孩兒漂亮的骨節微彎,蓋章如印。
那年,賀知瀾五歲。
但梁蕙儀的身邊沒有賀振威。
驚蟄天,春雷響,仍風寒。
“啪”的一聲,鏡頭一片晦暗,看不到任何畫麵,巴掌聲卻清清楚楚地打了下來。
女人抽泣的聲音發著抖宣泄而出:“賀振威!我不要你解釋你和她到底是怎開始的!你就說一句!你到底什時候處理掉她!”
遲遲的沉默,越發讓激撞的心跌入穀底。
梁蕙儀笑了,悲涼冷笑:“所以,你知道她是誰,是?”
“從我介紹她和你認識開始!你就知道她是誰了!是不是!”梁蕙儀越發失控的聲音撞進刺耳滾雷,她用尖銳的口吻咬死說,“賀振威!孟家人你也敢動!你也敢!”
“蕙儀!不是你想的那樣!”賀振威終於狡辯。
“不是我想的那樣?”梁蕙儀諷刺地問,“哪樣?我想的到底是哪樣?!”
“你是不是又要和我說和她隻是場麵合作?還是說,你們兩個同床共枕也是為了互利共贏!”梁蕙儀越說越恨,逼問道,“賀振威,你們那晚的局,究竟還去了誰!”
久久沒有回話。
那梁蕙儀知道了,她淒淩的笑,刺進心骨:“所以,是我猜的那樣是?你利用孟江漓,就是為了把倪韻送給陸震泓是?”
倪韻是梁蕙儀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姐妹,而陸震泓,是京城陸家人,那個聲名顯赫的陸家。
一路以來,孟江漓隻能算是中途走進梁蕙儀和倪韻姐妹關係的人。
而梁蕙儀和倪韻都信任地把孟江漓視為親昵。
可原來這久的布局,孟江漓做的打算居然是把倪韻親手送進陸震泓那邊的虎口!
陸震泓當然不會親自動手,可他身後那幫利益圈的畜生呢!
梁蕙儀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她抵死心火,一字一句逼問:“所以,是不是我把倪韻帶進娛樂圈那一天開始,她就被那幫畜生盯上了?!”
“賀振威!你說話!到底是不是!”
再隱瞞不住,賀振威硬著頭皮也認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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