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衝葉連舟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但趙音芸掛了電話後還是立刻就驅車回家了。
坐在嘈雜的教學大樓,莫教授的課聽了也等於沒聽,更何況她主要是為了能有機會跟莫教授說上幾句話,但很顯然今天她是不可能有機會的。
回國時信心滿滿、義無反顧的心情此刻似乎所剩無幾,母親陳濤白發來的無數條信息在她腦中循環播放,父親昨天用父女關係相逼的話語也一樣揮之不去,她做好了所有準備來對抗父母的威壓,可是當她鼓起勇氣離家出走後,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下午四五點的太陽曬得整個世界如同一塊陳舊的布,翻著灰白色的絨毛,視野盡頭的馬路上熱氣騰騰,地球正在被蒸發。
若是能像一滴水那樣無聲無息地在太陽底下消失就好了。
曾經困擾過她的那種無意義感再次襲向她的心頭,等紅綠燈的時間,她打開手機開始播放喜歡的音樂。
時至今日,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兩年前萬念俱灰之際在國外街頭聽見有人在彈古箏時的欣喜若狂。
她循著聲音找過去,人來人往的廣場上,一位身穿漢服的女孩安靜地坐在那彈奏著古箏名曲《春江花月夜》,她的神情恬然自得,曲聲靜謐悠揚,纏綿多情,仿佛將人帶回千年前那個孤月高照潮水橫生的江夜。
一曲終了,圍觀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趙音芸早已泣不成聲。
千年前的明月經過琴弦流向她的心底,喚醒了她幾乎快要斷絕的生機。
自那以後,音樂就成了她精神的支撐,陪她度過了最後兩年博士生涯。
一首音樂播完,她心的煩悶消解了不少,迷霧漸漸消散,眼前的路也漸漸清晰起來。
到了家門口,葉連舟並沒有出現,她微微鬆了口氣,兀自搖了搖頭,伸手打開了門。
隨著房門打開的還有她身後的電梯門。
“音音,等我一下。”
葉連舟從另一台電梯走出來,焦急地喊道。
趙音芸回頭一看,隻覺一頭霧水。
“你這是做什?”
葉連舟雙手一邊拎著一個大大的塑料袋,一個裝滿了各類新鮮蔬菜、肉蛋,一個裝滿了酸奶飲料和零食。
他穿著一件白色短袖t恤衫,一下顯出了少年感,兩隻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就這胳膊,怪不得劉雲天打不過他。
“我看你冰箱什吃的都沒有,給你買了一些。”
他一邊往冰箱填食物一邊又道:“我給你買了好幾種飲料,還有酸奶,以後你還是少喝點酒。”
一句少喝點酒提醒了趙音芸,本來已經忘到了腦後的事情又冒了出來,她臉上立刻燒起了紅雲,好在葉連舟在埋頭理冰箱,她迅速轉身回到餐廳喝下一大杯水,平複了心情。
她順勢在餐桌邊坐下,看著葉連舟在廚房忙上忙下,不禁心生錯覺:這房子好像忽然有了一點家的感覺。
但與這個錯覺同時冒出來的一個念頭又將她震得全身焦麻。
葉連舟不會是認真了吧?!
不會吧!!!
親了一下而已,他不至於這較真吧?!
她嚇得跳了起來,椅子都差點被推倒。
葉連舟聽見聲音走出來,見她一臉驚慌失措,關切道:“你怎了?”
趙音芸連忙擺手,“我沒事,沒事。”
葉連舟放下手中的小白菜,走過來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又貼了貼他自己的額頭。
“音音,你臉色不太好,估計是昨晚喝酒沒休息好,你去睡會,我做好了飯叫你。”
這自然的嗎?
趙音芸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想從他的神態動作語言中找出哪怕一絲做作,但他好像在說一件打雷就要下雨的事情一樣,看不出半點異常。
葉連舟將她推進臥室,又找了幾片感冒藥倒了一杯溫水送在她床頭,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趙音芸看著床頭的藥和水,陷入了沉思。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給她倒過水拿過藥了,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用手背貼她的額頭看她是否生病。
這種仿佛上輩子才有的經曆突然在這輩子重現讓她感覺有些奇怪。
奇怪得讓她不知如何處理。
她轉頭看向房門,仔細聽著葉連舟在門外偶爾發出的聲音,這感覺竟然還不錯。
她翻身倒向床上,盯著天花板。
難道,難道,難道,她要就這樣被他套住了嗎?
不,問題的關鍵不是什套住不套住,沒有人能套住她。
問題的關鍵是,她不能跟他在一起!
她不會談戀愛,不知道怎喜歡一個人,更不要說愛了。
葉連舟對她來說太重要了,雖然十年不見,但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依然是僅次於父母的,她不能真的失去他。
不能為了一點欲望就毀掉這多年的,情誼。
可以睡的男人很多,但葉連舟不是那個可以睡的。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