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落了幾日雨,漵陵越發的熱起來了。
何許人時不時出過幾回鍾府,回來時總歎著氣,似乎沒有什收獲。
鍾瑜一如既往,今日去城東,明日去城西,後日在鍾府折騰,總是閑不下來。
好在有薛遙看著他,倒也沒惹下什禍事來。
薛遙已經徹底換了夏裝,這日沒背刀,一身荷綠的清淺羅裙,襯得她好似芙蓉出水,俏麗可人。
三人約了在香逸樓喝酒,包間放了一盆冰,稍稍減了些暑氣。
窗外正對著往日人流如織的街道,今日因著天氣炎熱,倒沒有什人,隻有幾名佩刀的官兵在巡邏。
“聽說昭明侯這兩日就要來漵陵了?”薛遙往嘴放了塊糕點。
“聽我爹說,應當就是今日。”鍾瑜將竹簾又往下放了放,遮住外邊燥熱的日光,他伸手悄悄指了指街上的官兵,“你瞧那些個官兵,就是特意來給侯爺清道的。”
“沒聽說昭明侯在漵陵有建什山莊別院,那他住哪?”
何許人執起酒壺給三人都倒了酒,酒壺放在冰盆冰過,此時喝起來正好解暑。
鍾瑜對此很了解,說道:“原本是要建的,隻是侯爺隔幾年來一趟漵陵,待的最多也不過幾個月,據說皇帝說了句鋪張浪費,因此就不建了,來了就住太守府上,節宴也在太守府辦。”
“說起這立秋節宴,究竟是個什?”薛遙好奇問道,“我聽人說了許多回也沒有搞明白。”
“這是漵陵獨有的節宴,你不知道也正常。”鍾瑜解釋道,“夏日天氣炎熱,商販們便流行夜間擺攤,後來規模逐漸變大,到了立秋前後兩個月最為繁盛。”
“立秋之後陽氣漸收,陰氣漸長,待到白露,天氣轉涼,夜間擺攤的人便慢慢少了。當時的官府為了促進商貿繁榮,特意開展了立秋節宴,四周城鎮的商販和百姓也會在這段時間趕來漵陵,那日簡直熱鬧非凡,都比得上帝京的元宵盛會了。”
薛遙這才回憶起來,每到立秋前後,鎮子上的人多會前往漵陵,那時她隻聽說漵陵的太守會連搭十日的戲台子,便也哀求過爹爹帶她去,但是爹爹卻死活不同意,不僅如此,那幾日他連鋪子都不去也要在家中看著她不亂跑。
爹爹當時給她的說法是,漵陵城人太多,她又是這樣一個水靈的小女孩,去了怕被人販子抓走。
也因此,即使堇山鎮離漵陵很近,薛遙也從未參加過這舉辦的立秋節宴。
見薛遙頗有些可惜,鍾瑜道:“以往沒參加過不要緊嘛,今年有昭明侯來,你可以大飽眼福了,他是一定要將這節宴搞得風風光光的,不然何必叫人千迢迢送來蛟珠。”
薛遙點點頭,幾人又說了一會話,聽見街上隱約傳來一陣喧嚷之聲。
三人往街上一看,乃是官兵正在趕人,將整條寬闊的道都幹幹淨淨騰了出來。
又過不久,城門方向駛來幾輛馬車,前後都有侍衛騎著馬,不僅身上的衣服與漵陵城內的官兵大不相同,神情態度上都帶了幾分帝京來的倨傲。
馬車很是華貴富麗,駛過去還有叮叮咚咚的樂鈴之聲,比起鍾府麵那輛還要金碧輝煌許多,且大上不少。
包間的窗子幾乎都拉上了竹簾,麵的人能透過一指大的縫隙看到外麵,外麵的人不容易看到麵。
鍾瑜於是毫無顧忌地指了指底下那輛最為顯眼堂皇的馬車:“那麵坐著的估摸著就是昭明侯了。”
薛遙咂舌道:“這大的馬車,別說坐了,躺著都綽綽有餘吧?”
鍾瑜說道:“所以說,跟這些高官比起來,我們鍾府算不上奢侈了。”
薛遙哼了一聲:“你跟他們比,你怎不和平民百姓比?”
鍾瑜自知理虧,不說話了。
……
馬車內,昭明侯秦僉益閉眸半躺在鋪了金絲竹席的榻上,微胖的身軀裹在華服之中,兩鬢的白發和麵頰上細細的紋路透露出了他已有些年歲。
他的身側嬌軟地跪著一名麵容清秀的少女,纖白如蔥段的手指正在剝一枚橙子。
橙香漾開來,充盈在車內幾人的鼻尖。
“當時本侯是答應過放你和關逢春自由不錯,隻是你二人事沒辦妥當,且不說賀家那小兒,孫渺言那小兒子可是到今日都沒有下落。”秦僉益開口了,頓了頓接著道,“都十年了,本侯差點以為你死在外麵了,沒想到你自己又找上門來。”
底下直直跪著另一名女子,雖是初夏,仍穿了一身嚴嚴實實的黛色長裙。
她聞言,身形微微動了,卻沒有說話。
“今日本侯心情好,可以給你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秦僉益吃了一瓣侍女喂到唇邊的橙子,接著悠然道,“找到孫涯月殺了,並同慈鏡一同護本侯平安過了立秋節宴。”
夏輕宜眼睫輕顫,秀氣的眉頭皺到了一起:“都過了十年,我去哪找孫涯月?”
秦僉益笑了:“這是你該操心的事,若找不著,就一輩子跟著本侯算了,反正慈鏡老說他手缺能用的人。”
夏輕宜聽罷,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她望進秦僉益渾濁卻看不清意圖的雙眼,道:“若我做成這兩件事,您就放了我們。”
“這是自然。”秦僉益不以為意地又闔上了眼。
“那輕宜便退下了。”夏輕宜起身正要掀起車簾出去,卻又轉過身,猶豫道:“逢春他……”
秦僉益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不耐煩道:“他好得很。”
夏輕宜見此情境,隻好掀起簾子出去了,車外日光耀眼,她抬起手戴上了一頂幃帽,身形一動,瞬息下了車,步子輕挪,往後坐上了另一輛稍小的馬車。
馬車上斜斜的坐著一人,正在給自己剝葡萄吃,見夏輕宜進來,指尖微動,葡萄皮就似暗器一般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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