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番話，讓謝綰綰來了興致，蘇景琰來翻查的案子，她雖還不甚了解，但聽上去倒是像起大案，大到需要岐紹王親力親為。

    她忽地想到，自己穿越前遇到的案子也是一起大案，性質惡劣，迫在眉睫，上麵一直在施壓，也正因如此，檢察院那位聲名在外的檢察官才會親自來局參與破案。

    謝綰綰神思一頓，微微蹙起眉，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那位不曾謀麵的檢察官可有把案子偵破。

    隻是可惜，她再也無法參與其中了。

    一路訕訕地跟著謝淵重回暫置屍體的西廂房，她適才結束得突然，許多善後還未處理。衙役已按要求將針線借到，在門口候著。

    她接過針線，重回屍身前，熟練地穿針引線，一點一點將剖開之處依次縫合。

    “囡囡，你為何會驗屍之術？”

    謝淵一句問話使得謝綰綰手上動作一頓，她抬眸望向謝淵，看到謝淵滿臉擔憂與不解。

    “女兒不知如何解釋您會理解。”謝綰綰重新低下頭，繼續著手中的工作，“畢竟此事的確匪夷所思。”

    她頓了頓，想著該如何措辭可以讓謝淵容易接受些，思量了半晌，緩緩開口，“您就當是女兒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有廿餘載那久。女兒在夢用了足足六年時日才與女兒的先生習得了驗屍之術。”

    謝淵長長歎了口氣，搖著頭道：“為父確實暫不能理解，若隻是平日說說，也能就當你突然興趣所致。但今兒個是真真切切看到你驗屍的結果，確屬不是玩笑。”

    謝綰綰淡淡一笑，輕巧地將縫在屍身上的線打了個結，用剖刀攆掉餘線，“您就當女兒是名仵作，女兒日後還要驗更多的屍呢。”

    她的話說得順理成章，卻讓謝淵的眉蹙得更深了。

    謝淵走近了些，輕咳兩聲，語氣無奈道：“囡囡你可知仵作一職極少有女子？這差事勞苦，不分晝夜，若日子久了，你定會受不得。”

    謝綰綰聽到父親的話，並未多言，她轉至另一具屍身前，重複方才進行的動作。良久，才輕聲開口：“爹爹，女兒覺得很多差事女子也可以做得很好，不可以偏概全。”

    謝淵又道，“你可曾想過仵作是賤職，你還未出嫁，若真做了這一行……”

    “爹爹！仵作無非常與死人打交道，在他人眼或許會讓人忌諱，但在女兒眼，仵作是唯一可為死者說話的人了。”謝綰綰心有些堵，小臉漲得微微泛紅，嘟著嘴語氣嚴肅道，“況且女兒日後要嫁也是嫁真心待我的男子，若不接受仵作一職，又怎會真心待我？”

    她伶牙俐齒，字字句句均是對謝淵方才所說的反駁。這一幕不由讓她想起自己高考報名法醫專業時，身邊人也是那般勸她，那時她用自己的能力證明了自己就是可以做法醫，這次她也定可以再讓謝淵認同。

    手上縫針的速度加快，最終落下最後一針，打了個漂亮的結，還不忘隱去線頭。她用浸水的白布擦拭著屍身上的血跡，讓屍身盡量保持著解剖前的樣子。

    收拾完屍體，她轉身準備去淨手，忽地聽到謝淵重重歎了口氣，“囡囡若真的想當仵作，為父自然應當支持。隻是你要切記，仵作確實可為死去的人說話，可也有人會不願這些話能講出來，所以你處處皆要小心才可。”

    謝綰綰驀地回頭對上謝淵的眸，見謝淵眼神除了妥協外，還帶著萬分擔憂。

    她自然懂得父親的意思，無論是現代的法醫也好，古代的仵作也罷，有太多人不願他們查出真相，有的人更願鋌而走險，殺掉他們這些屍語者。

    明媚笑容終是再次浮上謝綰綰臉龐，酒窩陷在臉頰上，甜美極了。她眼中似是有光，看著謝淵眨了眨，重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剖後處理結束，兩具屍身被衙役先後抬出廂房。這些屍身還要轉移到衙門的義房做保存，以備不時之需，還要對屍身進行複驗。

    謝綰綰同謝淵一道回了衙門，謝淵並未停歇，直接去了存放案宗的卷室。她目送父親離開後，一路小跑地回了綰鈴閣。

    院的丫鬟和小廝看到她滿臉笑意地回來，本來是要上前迎的，可所有人瞧見她身上斑斑血跡後，都定在了原地。掃地的小廝更是嚇得手中的掃帚都拿不穩，掉到地上。

    “小……小姐，您這是怎了？”伺候她的貼身丫鬟春雨，愣了一瞬便急忙上前，輕輕攙扶著她，眼神焦灼，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莫得事，不是我的血。”謝綰綰低頭瞧了瞧看上去的確駭人的裙裾，輕輕拍了拍春雨的手，擺手道，“去給我備身新衣裳吧，這件怕是穿不得了。”

    暖陽落滿庭，雪漸漸化去，滋潤了花圃的泥土。

    謝綰綰再出閨房，已換上一身茜紅素雪絹裙，脖子上掛著條月白色兔絨巾帶，頭發也被春雨重新梳起，別著一根玉珠銀釵，整個人看著溫婉中略帶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