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隨著平河的開口漸漸恢複了意識，可當下的場景，讓他們還身在恍忽之中，宛若做夢。

    宋衛國張了張嘴，似要尋求確認，喃喃道：“剛剛的飛機……”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

    轟！呼！

    下一刻，遠處的轟炸聲卷過崇山峻嶺的地麵，帶著雪花狂風撲麵而來，像惡龍咆孝，又像是巨車碾壓而過，直接蓋住了宋衛國的發聲。

    轟炸地域離他們距離較遠，光電的反饋隻是瞬間，而聲音的傳播需要速度，足足延遲了幾秒後聲浪裹挾著寒風涼雪，才到達他們麵前。

    轟，轟，轟隆隆……

    天空像是魚塘內悶雷炸響，一陣一陣的倒，炸得天地失顏，幾人也麵如土色。

    轟炸聲持續很久，等聲浪過去，已經是一分多鍾以後了，天空中的動靜已經徹底歇下來。

    大家麵色難看，它們看著很近，其實很遠，因為四人張著耳朵幾乎聽不見什炮轟聲了，隻有那一掠而過的戰機動靜，還有那遠處隱隱的火光餘波，讓他們明白剛剛並不是幻象。

    “報複，美國人的報複，赤裸裸的報複！”餘從戎驚醒過來，紅著眼睛道，“媽的！你們看到了看到了沒有？他們狗急跳牆了！美帝鬼子在轟炸我們的戰友，我沒有信口開河，那炮彈下麵不知多少條鮮血的生命，怕是就這沒了！”

    大家聽著訥訥無聲，餘從戎說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血啖其肉，他向後退了兩三步，鄭重道：“你們不要跟著我了，我要去打美國人了！”

    宋衛國一愣道：“你一個人過去，也起不到什作用啊。”

    “排長，不如我們先回去，大夥商量好，再一起去打也不遲……”鍾定一也道。

    “那時候就來不及了！”餘從戎果斷拒絕。

    他說完便跳下石頭撒腿就跑，平河三人下意識要阻攔他，他卻往旁邊一躲，緊緊抓住著槍，不過槍口並沒有朝著他們。

    他跑到極遠處，聲音飄飄的傳了過來，卻又無比堅定：“如果你們還把我當成是兄弟，戰友，就不要阻攔我，我給雷公留下了信，他們會明白的，你們就當這事沒發生好了，我要是沒能回得來，以後登名簿上餘從戎三個字逢年過節記得別給忘了就行！”

    說完，他飛快的跳上公路後便往山上一拐，然後拐進黑夜的林子，從另一個方向奔跑起來，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鍾定一原地跺腳，轉頭說：“怎辦？”

    平河沒說話，但宋衛國馬上就出謀劃策，道：“咱們回去把萬他們喊起來，餘從戎他一個人去指定得出事。”

    “不行，這一來一去，我們恐怕已經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誰知道他會跑哪去……”鍾定一卻道。

    “那怎辦？”宋衛國問。

    平河斟酌兩秒鍾，抬起頭看著夜色，斬釘截鐵的道：“跟上去！”

    “我們不能看著他一個人去打仗送死，這是我的失誤，早知道應該在駐地就把他攔下來的。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既然出來了，我們就把他帶回去。”他深呼了一口氣道，“……這是我們的責任。”

    宋衛國和鍾定一對視一眼，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倆重重的點頭：

    “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三人馬上起步，追了過去。

    而此時，山後頭正在奔跑的餘從戎毅然而去，可謂是膽大包天，心中自有一股豪氣填衝心間，感到無比的暢快。

    但是真正的往那邊黃草嶺方向接近後，卻發現困難比他想象的多。

    這一路公路附近有不少沿途倒下的屍體，凍得梆硬，路基有炸藥的痕跡，到處都在塌方，這應該是他們的友軍部隊和敵人們交戰過的地方。

    看著這些，他心越發的難受。

    七連安然無恙的這幾天，多少人替著他們在戰場上打生打死！

    不過激動歸激動，哪怕現在是午夜，也有可能驚動這附近可能存在盤旋的敵人，所以他還是從無人處開始前行，但這樣也加劇了行進難度，到處都是雪，有的地方雪層甚至延伸到了他腰間，使得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探路。

    跋涉半個小時，正當他氣喘籲籲的來到了前麵一處雪林子末端的山頭斷處，離著剛剛飛機轟炸的區域越來越近，他能聽到那邊輕微的槍炮交戰聲，光亮也更加大。

    他悄悄越過幾個山頭，在朝鮮的無人野嶺之間跋涉著，很快能看到前方是古土這的一些廢墟村莊，本地居民早就死的死，走的走，搬遷殆盡，那些木板房落後的村屋，現在大火四起，但大多數都是飛機轟炸的結果，看得出來這剛剛發生了無比劇烈的戰鬥痕跡。

    他俯下身子，偷偷遠遠的看過去：

    隻見那山穀底下，嘶喊聲、槍擊聲、槍械聲已經漸弱，不過滿地躺著許許多多誌願軍戰士的屍體，不是一兩具，而是幾十上百，被炸的屍體焦黑，四零八落散落在各地，也有一些美國人麵孔，但很少。

    他臉瞬時間沉了下來。

    怒氣升騰，不過沒馬上行動，反而是把頭悄悄的埋了下去，隻露出一雙眼睛悄悄盯著，因為他看見在這村落附近停著兩輛吉普車。

    有那七八個零散的美國大兵，此時正滿身傷痕地靠在車邊大聲咒罵著，周圍明晃晃的篝火，在雪地中燃燒著，通黃的火光照在他們的臉上，卻也同時照映出他們罪惡的行徑。

    他聽不清聲音，但看著他們的動作，依稀在對著那些誌願軍官兵屍體踢踏，甚至拿起子彈掃射，他心不由得一陣出奇的憤怒，手也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身後包裹著的槍。

    “媽的，人都死了還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