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一直在外聲稱, 我是您的人？”

    沈青的睫毛輕輕扇動兩下。

    時淺渡離他太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氣。

    鐵鏽味可不是什好聞的氣味。

    但一想，那都是為保護他才留下的, 心中就忍不住發軟。

    腥鏽的味道好似都不那叫人厭煩了。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淡聲說：“你我之間，是皇上親自賜婚, 不論到了什時候，不論在誰麵前，你也是本官的人。”

    時淺渡撇唇。

    這人找借口真是一把好手。

    “如今誰人不知, 所有話語權都在大人手死死握著，旁人能決定什事？”她笑了笑，“皇上賜婚, 也不過是大人你……”

    她故意拉長尾音，在沈青耳畔啞聲說：“想同我成親罷了。”

    “……”

    沈青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股熱意往臉上湧, 又很快被他鎮定地壓了下去。

    ，巧舌如簧。

    什話到了時淺渡嘴，好像都變了味。

    他冷冷地睨她一眼：“看來時小將軍, 是永遠也學不會管住嘴了。”

    “是啊, 確實學不會。”

    時淺渡懶洋洋地笑。

    沈青以為她承認了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整天胡說八道。

    他低哼一聲, 剛想嘲諷兩句, 卻在馬車的顛簸中, 又被人啄了下嘴唇。

    “麵對大人, 怎也管不住嘴。”時淺渡更進一步, 圈住了沈青的腰，在他耳畔音色撩人地輕歎，“這可怎辦？”

    “……”

    好一個管不住嘴！

    沈青心中快速一跳。

    挺直的背脊靠在車壁上, 不由自主地軟了一瞬。

    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用力，直到指肚發白。

    很身上很熱。

    一定是因為馬車空氣不流通，他才會悶成這般。

    好似周身的空氣，都被眼前的人奪去了。

    明明他們的親吻，那淺，那浮於表麵。

    他低斥：“放肆。”

    “……”時淺渡低低地笑出聲音，“偶爾放肆一點兒，大人可還喜歡？”

    她又往前湊了湊，撩撥般碰了下沈青的嘴唇。

    見他微微避開了臉，故意又追著蹭了兩下。

    “大人四處說我是您的人，總得適當履行履行義務。”

    沈青此時端坐著，卻也早被她牢牢地圈住了腰身。

    薄唇抿住，調整自己有些不正常的呼吸。

    他嗤笑：“，要本官喜歡你的羞辱？”

    一個從模樣到地位都無可挑剔的女人，這樣對這樣，究竟是為什？

    他總歸不會自戀地以為，會有人喜歡他這個四十有餘的老太監。

    ，幾次說要履行什義務……

    他這種人，怎履行？

    她分明是明知他的情況，卻頻頻戳他的痛處。

    “我不是羞辱大人。”

    時淺渡沒再逗他親他，把人抱入懷中，手指輕輕地撫他的背脊。

    一下一下的，動作溫柔，頗有韻律。

    “大人可不能這樣汙蔑我，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脾氣的。”

    冬日相擁在一起，更多了幾分暖意。

    沈青真想立即甩開她，可落在背上如輕哄般的動作似是一下下拍打在心髒上，撫得他內盡數坍塌酸軟下去，本能地想陷的更深。

    時淺渡，一個名字就能嚇退上萬蠻族的女人，正在摟著他哄。

    或許除了他，再沒人感受過這樣的溫柔了。

    他突然想問，你想稱帝？

    成為曠古未有的女帝，施展抱負。

    不然又怎會與他這樣糾纏不清。

    但他終是什也沒問，順著時淺渡的力道，靠在她身上。

    輕輕地瞌上雙眼。

    馬車顛簸，輕輕地晃。

    時淺渡舒舒服服地抱著沈青。

    他沒有躲開，沒有拒絕，也沒有斥。

    就這乖乖讓她抱著，還是第一次。

    這算是……默認了？

    沈青這種性子，幾乎不會主動，生怕主動會受傷。

    如果沒有反對反駁，那就說明成功了多一半。

    難得有這種兩人獨處還如此熟識溫馨的時候。

    所以手臂不由得用上些力氣，把人摟的更緊一些。

    不知是路程太短，還是時間過得太快，轉眼間，馬車就停下了。

    小喜子把馬凳放在地上。

    他恭敬道：“大人，到府上了。”

    “嗯。”

    沈青應聲，推開時淺渡，率先冷淡地起身。

    就像剛才的摟抱全不作數。

    隻是負在身後輕撚的手指，暴露了他不能平靜的內心。

    時淺渡窺見了，紅唇一勾，偷偷地笑。

    她家大人就是太內斂了。

    果然還是得找準時機，多撩撥撩撥進展才快。

    小喜子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反複掃了幾次。

    他跟在沈青身旁，問：“大人，可要立刻沐浴更衣？”

    “嗯，沐浴。”

    時淺渡牽住沈青的手，笑道：“我伺候大人？”

    沈青睨她一眼，目光微斂。

    他說：“時小將軍擊殺刺客，身上染了不少血，還是先洗淨了自己在說吧。”

    “這豈不是正好。”時淺渡不正經道，“要不……我們一起？”

    小喜子嘴唇一閉，半句話也不敢多說。

    這這……是他能聽的嗎？？

    “……”

    沈青臉頰一動。

    耳根紅了些。

    他惱羞道：“胡言亂語。”

    時淺渡莫不是在軍營被一幫大老爺們耳濡目染太久了？

    怎還在旁人麵前說起這種葷話來！

    他心中暗暗斥，頭腦卻抑製不住地冒出了兩人共處同一浴桶之中的畫麵，那畫麵，時淺渡還淡笑著湊到他的麵前，側頭吻他。

    真是瘋魔了。

    ，事實上呢，她若真看到了他的身子與疤痕……

    又怎可能還會把他當人看，又怎還會好聲好語地對他。

    她大抵會與其他人一樣麵露嫌惡吧。

    沈青抿抿嘴唇。

    無聲諷笑了一下。

    讓時淺渡伺候自己，早已不能讓他感受到最初羞辱人的快意了。

    他開始覺得不自在。

    他開始思來想去，過分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他開始……怕她關注他的身體，窺見那醃臢的疤痕。

    他再不願意讓時淺渡伺候他沐浴了。

    可他又會不自覺地想她。

    所以才會一連幾日不曾回府，與她拉開距離，又頻頻在宮中罵小喜子伺候不利。

    其實小喜子做的挺好的。

    他全都知道。

    可惜在宮中住也住了，給小喜子罵也罵了，卻沒能消散那抹淡淡的情緒。

    反而因為今天混亂中的一個吻，撩起了更洶湧的念想。

    這算什呢？

    他個臭太監非要結親的報應。

    沈青雙手負在身後，淡淡地看著時淺渡。

    半晌，薄唇一挑，染上自嘲。

    嘲弄自己那不可說的貪婪與妄念。

    “等你沐浴完了，來本官房中伺候。”

    他想，他死後定會下地獄吧。

    -

    “大人。”

    時淺渡已經清清爽爽地洗好了澡。

    推門而入，發現沈青正坐在桌前，由小喜子幫忙擦拭頭發。

    她便道：“我來為大人擦頭發，你出去吧。”

    小喜子看了沈青兩眼。

    見沈青擺擺手，他便退出了房間。

    時淺渡拿起手巾，熟練地把他的長發裹在麵輕輕地擦。

    她對這人太了解了，已然參透沈青是因為什才不讓她繼續伺候沐浴的。

    但她還是故意問道：“大人怎不讓我伺候沐浴了？”

    沈青剛沐浴完沒多久，身上略帶潮濕與溫熱。

    他目光平靜地望著銅鏡中挨在一起的身影。

    “本官做事，還要與你匯報？”

    “大人自然不用跟我匯報。”

    時淺渡故意用手指勾過沈青的耳朵，又曖昧地在他敏感的地方輕輕撫過。

    見那微凸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她忍不住低笑。

    視線往沈青的身上掃去。

    發現他今日把衣穿的格外的……規整。

    沈青平日就是個規矩的人，讓他披頭散發或是瀝瀝拉拉是不太可能的，但像今天這樣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也是少見。

    過去時不時的就叫她幫忙擦身，現在反而裹得這嚴實。

    這人還真是越喜歡就越不願意袒露自身啊。

    大抵是因為自卑吧。

    想盡力在她麵前，保持一個正常人的模樣。

    怕她窺見他自己都不願看到的醜陋身體。

    “你看什呢？”

    沈青語氣不善，有些羞惱。

    時淺渡竟然一直……從上往下看他的身子。

    他身上可沒什“可看”的吧。

    “噢。”時淺渡回神，“有點走神，不是在看大人的身子。”

    “……”

    真是此地無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