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扶雪還是不夠了解卿太容。
卿太容不是說過,原著為了逼宋扶雪墮魔,讓女配將他虐了又虐,換成她來,隻覺得畫蛇添足。
比起情愛,對於心軟良善又重蒼生重過自己的宋扶雪來說,要摧毀他……讓他最在意的蒼生因他而死,遠要來得有效率。
卿太容原本已經打算放過他了。
畢竟季隋已複活,宋扶雪隻是形似她癡慕的師尊才被牽扯進來的事情如今世間皆知,人又被她放回了鴻蒙。
粗略看來,“白月光替身”和“始亂終棄男二”的劇情點,業都算粗略完成了。
但他為什還要過來招惹她呢。
總不該是對她上了心?
卿太容指骨閑閑覆住宋扶雪眼睛,另隻手將長劍塞進他的手,用劍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宋扶雪握劍的手冰涼僵硬,察覺到什,猛然抬首。
然而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見卿太容的神色,隻能聽見她對他笑言:“渡仙君,不若吾再給你個機會。”
“吾並不是全無弱點。隻要寄放了吾半數修為的本命神器召伏令,不在吾的身上,便有機會斬殺吾。”
“在吾徹底為禍蒼生之前——”
卿太容臉上笑意加深,像歎息,嗓音含著凜冽的幽意:“殺了吾。”
宋扶雪手指顫動,痙攣般鬆鬆緊緊……幾乎要將唇咬爛,最後,卻還是用力地在卿太容的掌心中,閉上了眼睛。
手的長劍無力落下。
宋扶雪被卿太容帶回魔界後,便丟在了魔都。
她長居魔都帝宮。
撿回來的正道修士卻像是不受寵的外室美人似的,被隨意丟置在魚龍混雜的宮外,就好比一團亂七八糟的烏墨,驟然混進朵無暇的小白花,要多醒目就多醒目。
好在宋扶雪在收回內丹後,便恢複了當初鴻蒙渡仙君的修為。魔族向來弱肉強食,有自知之明的很,哪怕想動些歪心思,也沒誰真的招惹他。
但相應的,連麵都幾乎見不到,宋扶雪也沒辦法阻止帝宮卿太容的任何決定。
四十三州大陣,如今已經倒塌二十七座。
他阻止不了她。
宋扶雪空茫地站在斜雨,指間的傳訊紙鶴被打濕翅膀,落到地上無力撲騰,很快化作廢紙,溶於泥汙。
紙鶴溶汙了。
那些含著血淚的字句,卻化成了幀幀的畫麵,叫囂著出現在腦中。
宋扶雪仿佛能聽見人間處處陷入地獄的哀鳴,能看見昔日同門死傷無數,咬牙支撐著搖搖欲墜的汝南仙門境。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那些紙鶴帶來的訊息中還夾雜了一片溯世鏡的碎片。
打碎的溯世鏡哪怕有足夠的機緣,也隻能看到過去。
宋扶雪從鏡子看到了卿太容的過去。
他恍惚地看著她和季隋相伴百年,煮茶練劍,做遍折紙射鳶、策舟聽雨這樣的風雅事,看著他們下山濟世,宛如璧人。
然後是她毫無預兆地與季隋決裂,大婚。
哪怕是卿太容強求來的,那場大婚依然準備得極其盛大,宗門世家、四方來客不絕,然而季隋寧願以身殉道,也不肯陪在她的身邊。卿太容拚命阻止,也不過隻救下了季隋零星魂魄。
卿太容在絕望中瘋魔百年。
再之後,就是她終於找到了複活季隋的辦法,不惜壓製修為到極致,扮做目盲的病弱少女,走到他的身邊。
怨?
恨?
當真相擺在麵前,當年那些以為隨口一提的話,就都成了利劍,直將人戳得千瘡百孔。
宋扶雪想起當年少女的意有所指,“大家都說,他該在毒蛇本性暴露的那一刻,就毫不猶豫地殺死它的。”
那時他回答的是什呢。
“愚蠢與否,都是農夫自己的選擇。但因己害人,他確實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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