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霜葉低垂。
女子收回手中引路羅盤,知道自己這次終於踏對了地兒。
隻是誰能想到菡萏池新潛入的魘怪除了囂張的厲害,趁著這次難得幾大仙門撞到一起的收徒盛會,整天四處蹦躂擾人清淨。都被瞄上作為入門試煉的關卡了,還不知道收斂,臨到九死一生布的都是場香豔的局。
她稍作準備後,走進荒僻的院落。
頭上大紅燈籠在暮色中落下陰影。
年輕女子身骨纖長,身上臨時換上的繁複嫁衣半舊,眼睛用三四指寬的同色錦緞纏繞遮擋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點線條利落的下頜和脖頸。
腳邊跟著隻瘦骨嶙峋的野貓。
回廊不長,卿太容走至盡頭,沒什猶豫地推開了屋門,走進喜房,又走近喜床。
映入眼的是鋪天蓋地的紅。
扯綢拉布的房間,歪歪扭扭的雙喜,明明小窗緊閉依然在撲打搖晃的黯淡火燭,以及繡床邊上安靜的新嫁娘。
走得近了能看見的則更多。
卿太容站定在新嫁娘身前。
新嫁娘低垂著頭,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交疊放在小腹前,蜷叩著的細長指尖蒼白如死玉,頭上皺皺巴巴地蓋著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角落翻找出來的破舊料子,色調晦澀。
整個兒形容豔俗又詭異。
若隻是這樣還好,偏偏這場局還織就得纖毫畢現,卿太容感覺到了自己手中的異物和束縛感。
她抬手。
一柄細細的綁了紅綢花的喜秤落了漆,隨著她的動作,堪稱輕佻地將新嫁娘頭上皺巴的蓋頭撩起,隨手丟到了一旁。
露出了底下青年一張嫣豔的容色來。
膚色極透極白,烏發垂散,雋美婉轉的眉眼用胭脂細細暈染,落在黯淡搖晃的燭火。
氣息渾濁。
感受到來人,他抬眸微微側首。
隨後那精心妝容過的麵容,像是被石頭砸破沉靜的湖泊,驟然浮現出一抹笑意,是那種很容易看出的,曲意逢迎、浮於表麵的笑意。
他低聲道:“你來了。”
嗓音有些啞,有些澀,笑著,有種奇特的勾人。
……嗯?
卿太容隱藏在錦緞後的眼睛眨了眨,不動聲色將視線從他掐細的腰間滑過,最後落到了被鎖鏈貫穿固定在地上的蛇尾上。
幹涸撕裂,血跡斑斑。
卻在等人。
還在幻境的加持下等錯了人。
意識到自己大概率是撞破了什秘密的卿太容,扶額歎息:皇城子民果然還是太不實誠了,不就是輸了場架,至於把她往歧路上引?
正這樣想著,地上的野貓突兀動了,輕巧地躍到了床上。
貓身嶙峋,豎瞳,周身是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墨色,動作雖輕,在這詭異封閉的喜房也足夠醒目。
然而繡床上端坐著的半妖,卻仿若全然無覺,隻待卿太容一時沒有動靜,他臉上那點子浮於表麵的笑意頓時更深了,混雜著木然的討好。
接著隻聞耳邊一陣鎖鏈晃動的窸窣聲響。
他已經拉著卿太容一同倒在了繡床上。
因著動作太大,甚至於青年耳後鬆鬆綰起來的烏絲也被扯落,披散了兩人一身。
芙蓉帳暖色迤邐。
至於被纏綿的……等卿太容適應了視野的翻轉,驀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這人疏忽攏近的眼角眉梢。
清冷如畫。
一點淚痣將墜未墜。
而她的手,正居高臨下地放在他單薄的肩頭上,手邊則是臥了新姿勢,正無聲瞧住她動作的野貓。
卿太容:……
她指尖顫動,有點棘手地虛折起。
“您這是忘了與遲的約定,”半妖緩慢仰起頭,眉眼醺醉,卻率先開口,“要反悔了?”
他麵上的笑意依然溫順沉寂,衣衫隨動作滑落,露出自己頎長的脖頸。隨即右手攀附到卿太容的肩頭,向下按壓。
動作間邀君采擷的意味不言而喻。
就是手指太冰。
觸在她身上,像是貼了塊寒冰。
但畢竟初來乍到,卿太容不好輕舉妄動,隻能先順著麵前的半妖,安撫地接口道:“沒有”。
她撐直抵在床榻上的手臂,盡量拉開兩人的距離。
誰知道意外總是半點不給人緩衝。
不知道是哪個小細節給了身下半妖錯覺,以為卿太容在不滿,半妖那雙看著醺醉實則空茫死寂的眸羽無意識地顫動,隨即緩慢闔上。
與此同時,他手上猛然用力!
不設防的,卿太容唇齒就這樣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脖頸上。
肌膚真正相接的那刻,兩人同時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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