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證著魔城的建立,一如曾經曆過的另一座城池的興盛與湮滅——題記
質辛找到雲曦月時,她正斜倚在樹上遙望,一隻手放在曲起的膝蓋上輕輕敲打,目光專注而認真,好似在思考什嚴肅問題。
雖然更大概率是在發呆。
“魔城建立,你想去看看嗎?”
“你在邀請我這個人去魔城?”雲曦月把視線放回他身上,邊笑著反問邊從樹上飄下,和著半張的鬥篷像一朵雲,輕柔地差一點就能被風吹進他的懷抱。
她故意在人與魔之間咬下重音,麵上更多卻是戲謔。
“除了這幅麵孔,你還有何屬於人的痕跡。”質辛挑眉道。
他可忘不了當初這人是怎遊走在聖魔之間,將本漸漸止息的烽火再次點燃,比魔族更敏銳洞悉著人性的黑暗,並將其利用作為揮毫的筆墨。
就像地獄爬出的惡鬼,遊走世間,擇人而噬,隻為降臨災難與苦厄,毀滅生機與希望。
“,偉大的魔皇會害怕嗎?”
雲曦月側身靠近眼前之人,兜帽下抬起一雙明眸含笑。
“人心的癡妄或者魔類的狡黠,都不過是終將臣服於吾的裝點。”
“吾也不例外?”她笑眯眯補上對方未盡的話語,下一秒已挺直身子,“既然你都邀請了,吾怎會拒絕。”
“不差這次。”他負手在前引路,側斜過的半張臉上,被陽光打散幾分冷肅與威嚴,竟有些柔和在其中。“你不是慣常如此,隱青冥。”
隻有這個不識好歹的家夥會三番兩次拒絕他之邀請,亦隻有隱青冥能令他心甘情願屢次開口。
“嗯,那就當我今天心情不錯。”一步跨出並肩而行,雲曦月聽他叫出那個名字,半垂眼簾應付道。
巍峨魔城,赫赫魔威,拔地而起的高城攝人心魄,帶著其主的一統魔族創立宏圖偉業的鋒芒氣勢。
雲曦月望著這座雄偉壯觀,半邊麵容藏在衣料陰影下。質辛看著不爽,伸手把她的兜帽拉下,在她帶著些不滿的目光下捏碎了她發出的刀氣。
“整天藏頭露尾,不是戴麵具就是帶個帽子,在吾之魔城你不需要顧忌。”
兜帽下那雙麵容冷淡,可那雙盈盈眸子望過來時,總會讓人想到秋天的清泉,或者蔥鬱的竹林,高山上獨自盛放的花朵,清傲而靜美。
而這種幽寂美好在她開口之時就會被打破。
“但你不覺得這樣很酷嗎?”她偏頭笑道,過於跳脫的話語竟一時讓他分辨不出她是在玩笑還是真話。
“這種幼稚的想法,吾五歲之後就不曾有了。”
“那五歲之前還是有過嘍。”
質辛:……
他就不該跟她爭辯這種無聊的事情。
雲曦月頭抵著拳笑開,笑聲爽朗,眼中流光溢彩,引得周圍魔族側目,一個魔族的小孩躲閃不及撲倒她身上來,被她彎腰扶住時,臉上還有著未散去的笑意。
質辛不動聲色收回手,見她低頭時笑意綿長,眉間的冷然也被衝淡幾分。
“你喜歡孩子?”不喜被觸碰幾乎是大部分高人的習慣,擱在她身上也不例外,剛他隔著衣物尚且被她反擊,如今竟能容著孩童近身。
“脆弱的生命,總是讓人忍不住寬容,”初昭看著那笑容燦爛的幼童跑開,掃掃袖擺從容道:“你我也曾有過這般弱小之時,長大之後再回看,覺得人世到底還有幾分樣子。”
“的確。”
質辛心中一動,微微點頭沒有反駁。
腳下的步伐漸漸走向了人煙寥落方向,登上城牆頂峰的通道少有踏足,獨屬於那位魔皇的位置,此刻卻有了另一人站立同行。
高處可以盡攬魔城景色,熙攘的魔族子民穿行於魔城,神色安寧而從容,流離失所的曾經已沉睡於記憶深處,隻因身旁這人撐起魔族之天,讓他們能夠在這個災禍遍野的苦境安穩生存。
雲曦月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那其中揉雜了許多複雜的情緒,絕不單單是欣慰或者怨恨,繁華早已落幕,舊事地底沉埋,立身在此的僅僅是隱青冥,這是天閻魔城,而不是那片她愛過恨過最後選擇離開的天都。
“你的神色,讓吾厭惡。”
質辛突然開口,那一刻雲曦月表露出的,好似一抹隨時都會消散的風,隔著遠遠的時空,就像她莫名出現一般莫名消失。
他不喜歡。
“吾也厭惡沉溺過去的自己,”雲曦月緩聲道,“但無法否認,正是過去塑造現在,正是現在通達未來。”
“把握當下,才能創造未來。被過往束縛,這不該是你該有的模樣。”
“魔皇當我是你魔族子民嗎?”能讓你指手畫腳。
那嫌棄的神色太過於明顯,質辛冷哼一聲,要不是看重她,他會這寬容嗎?
雖說如此,他也算不上多惱怒,俯首帖耳的屬下他不缺,反而這並順意的頂撞,讓他找回了當初與親人打鬧的熟稔。
當初他懷著一腔雄心來到苦境,揚魔威、成霸業,一步步走到如今,環顧四周皆無敵手,同樣亦無朋友。
他之身世微妙,立場亦是分明,自堪豪飲寂寞功名,回首燈火萬家,偶爾也會憶起中陰界中,頑父敦兄,獨客異鄉。
每逢佳節倍思親,人類矯揉造作的詩句,某一刻竟然也會如此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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