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黑狗兄會來伏擊她一事,初昭顯然是早有預料。
如何逼一個已經回頭的人投身黑暗?斬斷他的退路,毀滅他的堅持,讓他除了重新握起殺戮,再無選擇。
伏擊鳳凰鳴,擒走盲僧,加深他與正道衝突,而初昭這個既是黑狗兄好友又是咩咩義姐的身份,則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有什比親手殺死一心想要拯救你的人更來得痛苦,那個人努力伸手想要將你拉出深淵,你卻要踏著她的屍骨,走向更深的絕望。
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明白這是何等煎熬,如果對方再來點善解人意,足以讓人在愧疚中無地自處。
孽角的心情,初昭估計的分毫不差,而這一切同樣在未來之宰眼中分明。
“父親,”咩咩靠著大變模樣的孽角,本應該恐懼的情緒在得知對方是她心念已久的父親時如雲消散,小小的一團人窩在懷中,抬眼都是嫩芽萌發的生氣與鮮活,此刻正小聲念叨著妥帖的話語,“我聞到鮮血的味道,您受傷了嗎?”
“我沒事。”孽角按下心中動搖,努力裝出平靜的語氣,“咩咩最近還習慣嗎。”
“狐狸阿叔有來看我,那些長得奇奇怪怪的有點嚇人,但是……還好。”
咩咩這多日才見到熟悉人,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孽角看出她寥落的不安,心頭一酸,隻作著沉默,麵色保持著慈和。
不能讓咩咩看出來,更不能讓咩咩知道,可憐一片慈父之心,被稚子一句就打破冷靜。
“不知道初昭姐姐他們怎了,她那時候說完成跟白忘機哥哥的約定就回來。我、我想她了,”咩咩手握著一個熟悉的項鏈,“江湖上那危險,萬一初昭姐姐……”
她說著說不下去,不知是從何而來的感應,本該最憂心的史波浪從黑狗兄處得知安好無憂,本該最讓她安心的初昭卻讓她不安。
“我做噩夢,以前,初昭姐姐總是會陪著我一塊,嗚嗚嗚嗚。”說著說著,咩咩小聲抽噎起來,卻還是壓抑著聲音。自從那日有人闖入屈心硯,墨磨人讓他們先跑,史波浪引來追他們的人,最後她還是被捉到了。那些人沒對她怎樣,甚至告訴黑狗兄就是她的父親,狐狸阿叔也有來陪她,她還是很害怕。但是害怕沒有用,以前初昭姐姐會摸著她的頭,告訴她遇到事情,無謂的感情發泄沒有用,冷靜下來尋找機會。曾經不懂的話語現在隱隱約約明白,她聽狐狸阿叔的話乖巧著,終於等來了她的父親,是黑狗兄,也是孽角,還有史波浪平安的消息。
聽著咩咩嗚咽,孽角握緊拳頭,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也無法開口。他如何能告訴她的女兒,是你的父親差點害死了你的姐姐,他隻能將她攬在懷中,吐出蒼白的安慰。
“沒事的,你初昭姐姐,那厲害,那聰明,一定會沒事的。”
“嗯嗯,”選擇相信的咩咩點頭,或許她隻想要一份安心一份期待,“初昭姐姐最聰明了,一定可以讓我們離開這的。”
孽角苦笑不言,三言兩語繞開咩咩話頭,離開時望了一眼咩咩麵上未幹涸淚痕,心底下了決定。
初昭比他更有決心和能力,如果想救出咩咩,她一定不能死。
對不起初昭,我要辜負你的好意了,你活下去,比我更有價值。
未來之宰冷眼旁觀著低頭思量的孽角,這個他一手□□出來的殺手,能有何想法他如何料想不到,不過是和初昭合力對付他,哪怕犧牲自己。
也好,親眼見著僅剩希望毀滅,那時的憤怒足夠將血犄族的力量催發極致,到時候兩個人一起解決,剩下那個血犄族幼崽,便送去妖世浮屠改造。滅境最強邪種的血脈,會是雙座大業的有用前鋒。
兩個同樣定下想法的前主仆今仇寇在表麵上演著一副和諧友善,孽角主動提出他再去殺一次初昭,未來之宰意味深長,假作不知他想法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稚嫩的把戲,未來之宰想,跟在孽角身後,吩咐下去幾件事,確保台麵上不會有人來打擾他這最後的收幕。
在碧玄草堂呆到快廢掉的初昭終於得到她想要的消息,通知了不二做和那人地點,甩甩袖起身,邁步而出之時揚起塵沙,被袖擺劃過的弧度一分為二。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次黃雀是誰可說不準。
孽角趕到時,初昭已經到達許久。神識所感除她之外再無他人,而她麵色微白,氣息微弱,正靠著樹不知道想著什。
即便如此她的感知依舊敏銳到讓人害怕,在他到來的第一時間便投來目光。
“你果然來了。”孽角語氣複雜,對這份信任受來有愧。
“有事快說吧,”初昭抬頭瞧了他一眼,“總不至於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抱有僥幸。”
僥幸什,是能有善終,還是不肯回頭,到頭來兜兜轉轉,隻不過是證明她話語真實。
“我見到咩咩了。”
“地點。”
麵對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初昭的反應快到讓人以為她早已清楚一切,孽角的驚訝落在她眼,不過是驚起她一聲嗤笑。
“我說,除了這個消息,你還有什價值。”
“我也有可能是來殺你。”孽角道。
初昭仰頭笑笑,腦海中卻已多了一人痕跡,“反派死於話多懂不懂,你要想動手何必見麵就先那樣說。這就我們兩人,有什想法快說,說了讓我考慮考慮可行性。”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