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叔、滿堂叔。”坐在屋獨自鬱悶生氣的林滿堂聽到有人喚自己,他站起來走出屋子看到大門口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認得,是村正叔家最大的孫子,“咋不進來阿福?”
“哦,沒啥事兒就不進去了,我就是來告訴你們一聲,我阿爺有事兒要告知村民,等一會兒家出個人去村口。”
“你知道是啥事兒不?”他好奇隨口一問。
“不知道,但看阿爺的神情應該是好事。”阿福撓撓頭不太確定的道。
“那我走了,滿堂叔。”
“不進來和阿海他們玩會兒啦?”
“不了,我還有好些戶沒通知到呢,我走了滿堂叔。”
“好,去吧。”
目送走了阿福,林滿堂邊往回走,邊想著村正叔等會說啥事兒,突然想到之前阿爹說的話,會不會是作坊的事兒?村要是蓋了作坊,到時肯定要招工,若是他們家能進去幾個人,家就能有長久的進項了,林滿堂想到這開心的笑了,一掃之前被分家的鬱悶。
他快步走到堂屋前,看到他家老爺子正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該不該打擾呢?他問自己。
“什事兒?”林老頭沒睡著,聽到腳步聲問道。
“村正叔召集村民宣布一些事情。”
“哦,知道了。”林老頭淡淡應了聲,連聲眼睛都沒有睜開。
“阿爹,”林滿堂猶豫的問道,“村正叔要說的事兒,是不是你之前說的那個作坊的事兒啊?”
“應該不是,沒那快。可能有其他事兒要告知大家吧。”他當然知道李老哥要說什,因為這是他給大人的建議之一,隻是他現在不想先跟兒子說什,反正等會兒就知道了,林老頭在心歎了口氣,對這個耳根子軟,又對媳婦和孩子過於縱容的大兒子,林老頭還在觀察,看他有沒有魄力和決心跳出當下局限,走出更寬敞的一條路來,若是不行,就安排一份活計給他,讓他平平淡淡的過完這輩子就算了。
“那等會兒你去吧。”林老頭淡淡的吩咐。分家了,以後什事都靠他自己麵對和解決,因為他是一家之主,該為孩子們遮風擋雨了。
申時中,被村正召集過來的村民已齊聚在了村口祠堂的空地上,六十來個老壯漢子都是無精打采的,但也不耽誤他們幾人圍成一圈,興致勃勃地猜測著村正讓他們來的意圖。
“老四,你說是不是有救濟糧發給咱們呢?”
“我也希望是,但可能性不大。”
“為啥呀?”
“因為現在暖春了,野菜青菜都長長起來了,咱們隨便吃點啥都餓不死,皇帝老兒還會白送糧食給我們?”叫老四的漢子搖了搖頭篤定的說著。
“唉,那可咋辦呢?那還要餓肚子呀!”漢子歎了口氣,瘦巴巴的臉上滿是愁苦。
“春生,你家地都播種完了吧?”
“前天就完了,可空著的八畝該咋辦?也沒錢買糧種,這空著真可惜!又找不到其他活計做,哎!”
“是可惜,雖然官府免了咱們三年稅,可等收成後那點糧也不夠一家人嚼用一年的呀。”
“是啊,我也愁啊,咱們農人真苦啊,辛辛苦苦一年到頭連讓自己和家人每天吃飽飯都做不上。”
哎……哀歎聲此起彼伏,漢子們心不由的為自家以後的生活擔憂,也為將來的命運擔憂。
早就來了的李善財站在一塊石頭上。瞅瞅下麵的人頭,覺得應該差不多了,就開口道:“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夥兒。”
一聽到也是好消息,大家夥也不蔫巴了,瞬間都有了精神,“是啥好消息啊?“
“大伯,是不是有救濟糧啊?”
“是不是有救濟銀子呀?”
大夥的心隻盼著有救濟糧或者是救濟銀子發下來,讓自己和家人能填飽肚子。
“想啥關事兒呢,天上掉不下銀子來。”李善財吼了一嗓子。
大夥轟然大笑。
“安靜點聽我說啊,現在有個活計,就是做泥磚,十塊泥磚一文錢。”
“這太少了吧,大伯!”有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李村正看了說話人一眼,是他本家三房的侄子,三四十歲的人了,幹啥啥不行,吃飯跑第一,又懶又饞的,幸虧有個好媳婦,家才沒有散。
“嫌少可以不幹啊,李善財懟了他一句之後接著道:“大夥別聽他瞎嚷嚷啊,現在找個活計幹有多難都知道,想想縣城不要工錢隻管飯的活計都沒得幹,還要挑剔什呀。做泥磚全家一起上,一天二三百塊不成問題,一天掙二三十文這樣的好活上哪尋去啊,又在自己家幹啥都方便。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聽到村正的話,大夥覺得也得在理,現在根本找不到活,能有一個做泥磚的活先幹著也不錯。
“做好了泥磚晾幹後,大夥兒都挑到西邊那塊荒地上,到時我兩個兒子會在那兒點數付錢,記住了嗎?”
“記住了啊!”大夥異口同聲道。
“村正叔,我家嫁到下河村的閨女家也困難,能不能也讓我閨女兩口子也來幫忙啊,多少能吃上幾口飽飯?”人群中有人開口問道。
李善財定睛一看,是他們村疼女兒的陳老實,笑著道:“別擔心,這做泥磚的活計全縣百姓都能做,你閨女女婿也能做,餓不著他們。”
是嗎?那太好了,聽到這個消息大家夥都喜上眉梢,剛才他們也想問呢,這下不擔心外村的親人會餓肚子了。
“大夥兒都知道小河北邊那塊地的土比較適合做泥磚,都去那兒去挖土啊,別在村其他地方瞎挖,否則一個坑一個坑的,讓誰不注意崴了腳或者小孩子掉坑受了傷就不好了,聽到沒?”李善財忍不住叮囑了著大夥。
“聽到了!”漢子們一頓樂,齊聲道。
他們村小河偏北,有一片地大概二三畝的樣子,土質有些粘性,不太適合種莊稼,下了種也長不起來,久而久之就閑置了。大家夥都知道李善財說的就是那片地,平日誰家要做泥磚或者是需要粘土就會去哪兒挖土。
“行了,趁著天色還還不晚,沒啥事兒大家就開幹吧,早一天做出泥磚,就能早一天換成銅板買糧吃了。”李善財想想也沒啥說的了。至於招人燒磚打地基的事兒。那也得等泥磚做出來之後再跟大夥說也不遲。
大夥一聽是這個理兒,帶著幾分興奮就一窩蜂的散了,幹活去嘍。
有了活計就能掙來銀子,日子就能好過些,生活有了盼頭和希望,往家走的漢子們就覺得精氣神上來了,尤其這活計還能在家做不用出門子,啥啥都方便。這泥磚做起來也簡單,一天兩三百塊,不成問題,做熟了之後速度會更快,那可都是銅板啊,想著即將到手的銀子,漢子們腳下的步伐就更快了。
一到家就大聲吆喝著能幹活的人動起來,然後找出挑子筐子,叫上家有力氣能挑起框子的漢子們,直奔小河北邊的荒地。很快,一波又一波你來我往的身影打破了村莊的清冷氛圍。隨著整個村落的人都動了起來之後,越來越多的身影和喧鬧,為這座暮氣沉沉的村莊平添了幾分生氣和活力…
林滿堂也快步走回了家,一進門他就喊道:“阿爹、滿倉,有活計了。”
陳氏聽到率先跑了出來,“當家的村正叔都說啥了?看你一臉開心呀。”
“村長說讓我們做泥磚,十塊一文錢,你趕緊去後院把挑子和框都拿出來。孩子們,趕緊換了做活的衣服出來。”做泥磚也挺髒挺累,不比下田輕鬆多少,但林滿堂還是很開心,髒點累點沒啥,能掙當銅板就行了。
林滿堂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聽見了,也都聽話的換身衣服走了出來,正要走林老頭出來攔住他們,:“等等,泥磚我們先不做,我有其他的事情安排你們幹。”
“啥事兒,阿爹?”兩兄弟同聲問道。
“今天好好休息,從明天上午辰時起,我教大家識些字學點算籌。”
什?學識字?學算籌。這是繼分家之後林老頭又爆出的大雷。
剛走出房門的阿海哥幾個聽到阿爺的話都驚呆了,更是麵麵相覷!
今天阿爺怎啦?想一出是一出。先是要分家,好,分了!現在又說什學識字學算籌的,他們在一起生活這多年,怎不知道阿爺會這些了?
陳氏更不信,她嫁進林家近二十多年也沒聽說過公公認字兒啊。平時更沒有在這方麵顯露出一點,騙人的吧?
“阿爹,你什時候識字啦?我咋不知道?”連親兒子也來拆台。
“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林老頭白了他一眼,“剛學會的,會的不多,但也能教教孩子們。這泥磚的活就先別做了,先把識字和算籌的本事學會了再說。”林老頭不想讓孩子們幹這個活。挺累人的,眼看著好日子就要來了,別再虧著身子了。
陳氏不同意,先不說公公會識字、會算籌的事是不是真的,但不做,磚掙不來錢,到時候手上這點餘錢花完了,吃啥?喝西北風嗎?
“爹,你不讓孩子們做活,吃啥?你管飯嗎?”
聽到這話林老頭就覺得老大媳婦就像他聽過的一種吸血蟲,趴在人身上非要把人的血吸幹淨了才罷休。現在分家了,糧分了,錢也分了,還要占便宜。瞬間林老頭就覺得心有一股氣要湧上來,唉,他一跟陳氏說話就想忍不住發火,看來還是修養不到家呀,隻是為這種人是動氣,太不值得了。
“不管飯”!他淡淡道,“你們想學明天上午辰時過來堂屋。”這話他是對大房的孫子們說的。說完又喚小兒子,“滿倉,你們去看看牆邊那些刷了黑漆的板子都幹了嗎,幹了就拿過來。”說完就背著手進了堂屋,反正他把康莊大道都鋪好了,走不走那就隨他們自己的意願了。
林滿倉一家聽到老爺子的話,呼啦啦的全去搬小黑板了,隻有阿海他們哥幾個站在院子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聽阿爺的話。
“聽見你們阿爺說的吧,不管飯!若想吃飯還得幹活,識字什的等以後再學,先做活,把肚子填飽了再說其他的。”陳氏說話了,“當家的你和阿海阿湖去挑土,阿河阿泉你們來踩泥胚,我和石頭娘就做磚模子,二妮兒你去灶屋燒點水順便做點飯,等會我們渴了餓了好吃。”
陳氏不容置疑的口氣,讓大海哥幾個不敢違背,即便心不是太願意去做泥磚,但還是應了下來,“知道了阿娘。”阿海阿湖便和阿爹一起挑著筐子出了門。
陳氏看了看院子的空地,想想在哪做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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