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二年級,或者說八年級——作為九年義務教育階段的倒數第二年,注定不應當擁有快樂暑假的。能在短短十來天,做了這多事,連李微熹都佩服自己的效率。
畢竟,當她返校的時候,全班八成的同學都在瘋狂抄作業。
理論上說,現在還不屬於正式開學,大家也都是“自願”來學校預習的,老師也都是“自願”來幫孩子們提高一點學習效率的。
但實際上,從暑假到十月底,三個月時間,會完成上半學期的課程,十一月至寒假,會學完下半學期的課。
當然可以“不願來”,隻要能承擔得起九月一日開學後,大家都學了半本書了,隻有你一個人像個傻子一樣坐在教室什也聽不懂的結局……
李微熹上了兩天課之後,就開始由衷地感慨,裴勳去年到底是經曆了什——她是重生者,功課複習一下就能應付過來,可不少同學已經被突然加快的授課進度給憋出了一臉痘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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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勳呢,裴勳去年這時候,在分校圖書室逃課打盹。
最後三個月才開始絕命衝刺。
三個月學掉人家三年學的東西,最後還拿了全市第17名。
雖然本地人民此時學風不大昌盛,競爭也沒那激烈,但能在幾萬個學生中考出兩位數的排名,也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事——尤其是,裴勳他沒有外掛。
從前倒是真沒看出來,他在讀書上,還有這個能耐。
倒也不是非得給她當秘書不可了,真要是能往研究員科學家那個方向發展,窮就窮吧,她養他。
不就是幾十萬一克的研究材料嗎——雖然上輩子偶爾無聊刷新聞,看到這個梗時的李微熹也大吃一驚,但現在她算了算,按她的賺錢能力,幾十萬一克,還成,供得起。
而且現在也就是想想而已,裴勳離科學家那個境界,還差十萬八千棵馬上就要出成果卻被路人摘走偷吃掉的葡萄呢。
現在,他們的時間都還多,很來得及。
真正感到時間寶貴的人是李薇瓏。
自從金寧寧出事後,李薇瓏的琴就被挪到了樓下的另一間琴房,團又給了她十天時間調整情緒——這十天,李薇瓏又是去看心理醫生,又是去做精神療愈的,終於從那一眼的驚魂中康複了個七七八八。
等她再回到團時,已經覺得自己不會再有太大的情緒波動,而放在她麵前的問題,就隻剩下“如何在剩餘的時間把巡演的曲目練熟”了。
到她這個水平,閉著眼彈都不會出錯,但技巧、細節和情緒,永遠都有進步的空間。偏偏這些東西,是最容易受到狀態衝擊的。
她得讓自己穩定下來。真正演出的時候,她的狀態可以不是一百分,也可以不是九十分,但至少,不能低於八十分。
雖然絕大多數聽眾,都不會著力在一場交響樂捕捉豎琴的弦音相較上一場有多少進步,但是演奏者自己總能捕捉到微小的差別。
彈得好了,自己心也歡喜,彈得不好,也會覺得沮喪。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上場前就是得多練,將曲子的一切細節反複考究也不嫌多。
但當李薇瓏在豎琴邊上坐下,把手指搭在琴弦上的一刻,她突然就控製不住地流淚了。
雖然在心理醫生的輔導下,她已經認清了事實:金寧寧的苦難,是那個豬狗不如的男人帶來的,和她無關。就算她在,就算那天那人放棄了襲擊,說不定也會在其他地方纏上金寧寧。
說不定,會因為另一個襲擊地點更為隱蔽,而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這些道理,李薇瓏都記在心上,她認同,她明白。
但當碰觸琴弦的時候,一個新的念頭跳到了她腦海——這是金寧寧再也無法觸碰的東西。
如果不能再彈琴的人是她,她會怎樣呢,她也許會留在家,做一個隻會花錢的富家蠕蟲,或許能找到些別的樂子。
但那都不是她,那樣的日子,肯定不會比坐在琴房,吹著轟隆作響的空調更安心。
可這琴房,也是金寧寧此生無法再踏入的地方了。
眼淚來得太洶湧,她來不及擦,索性也不擦,抱著豎琴默默哭了很久。她想起這次回歸以來和小金在一起拚琴的每一天——明明那時候,是心懷忌憚,想要勝過金寧寧的衝動比什都強的,可現在呢,她覺得,就算金寧寧還在,輸也好贏也好,對她來說,都不要緊了。
能接著彈琴,就已經很好了。
光憑這把豎琴,不可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可如果沒有這把琴啊,她的生活隻會變成無聊的生存。
讓她成為“李薇瓏”,讓金寧寧成為金寧寧,乃至讓外頭所有的同事成為“小提琴家”“黑管演奏者”“管風琴師”的,並不是支持他們學習音樂的長輩,也不是自幼開始的千萬個小時痛苦的磨煉,而是樂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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