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一晚,姐弟二人過得膽戰心驚。
樓競越回到溫室殿當晚就發起高熱,不及宮人反應,便昏迷不醒了。口中一直“母妃”“姐姐”地叫著,偶爾叫兩聲“哥哥”“父皇”便沒了動靜,嚇得康公公癱軟在龍床前,隻閉著眼求滿天神佛顯靈。
武挽盈還沒慌了陣腳,她揪起康公公,讓他去太醫院叫太醫,又派了個小太監去長寧宮請長公主前來,自己則拿著浸了冷水的帕子為樓競越去熱,不時替小皇帝把脈。
樓清隨頂著卸了一半的妝發匆匆前來,她快步走到龍床前,看著麵色蒼白,昏迷不醒的弟弟,一時急火攻心,“哇”的一下吐了一大口鮮血。
那邊老太醫剛為皇帝探過脈象,又見到長公主吐血,嚇得魂都飛了,又替長公主把過脈,確認是“心中積鬱,加之急火攻心”方才鬆了一口氣。
“陛下如何了?”長公主哪顧得上自己,隨意用錦帕擦拭血跡,隻焦急地看向殿內兩位太醫,“怎會突然高熱不醒?”
“回稟長公主殿下,陛下積勞多日,晚間又飲了兩杯酒,邪風侵體,才引發惡疾。臣寫下藥方,按方取藥煎飲,休養幾日便無大礙。”老太醫將脈案呈上,長公主隻懂一些皮毛,粗略看了幾眼,沒發現問題,又將脈案遞給沈太醫過目。
沈太醫看過藥方,確認並無問題後,對長公主點點頭。
樓清隨得到沈太醫的肯定,說:“辛苦孫太醫了。”
老太醫不敢離開,候在大殿與沈太醫低聲交談病情。長公主坐在龍床邊,握著浸水的白巾為樓競越擦拭滾燙的臉頰和脖子,又取來溫水,蘸濕後輕點在皇帝失了血色的嘴唇上。
皇帝病重的消息很快傳入長信宮,容太後派來陳總管詢問病情,樓清隨沒將陳元那番場麵話聽進去,她甚至發不出一點聲音。
陳元巴巴地說完“皇太後心甚憂”後,見長公主沒有示意,與康公公互換了眼神,發覺皇帝這病來勢洶洶後,也不敢再吭聲。
半個時辰後,太醫院主藥端來煎好的藥汁,在溫室殿再次試毒後才敢奉上。
樓競越發病突然,連張口喂藥都難以做到,武挽盈將皇帝抱在臂彎中,掐著皇帝的臉頰讓樓清隨喂藥。樓清隨將藥汁一點點喂進弟弟口中,終究是進少流多,她想起母妃和太子樓息越病重的那半個月,也是湯藥無進,靠著參湯吊命。
原本豐神俊秀的人迅速消瘦,像是蒙了一層灰一般沒有生氣,全身肌膚慘白,手腕腳腕處凝起絲絲紅線,宛如浸入玉中的血。
她的父皇母妃以及太子哥哥,都在她麵前迅速枯萎,不及她反應,便成了永別。
這樣的痛苦還要經曆第四次嗎?
“你要活下來。”樓清隨咬牙道,“你不能死。”
武挽盈和惜合聽到長公主這句話,又驚又懼,武挽盈不由得摟緊了皇帝細弱的身子,惜合則抹了抹眼淚,幫著長公主擦拭流出的藥汁。
如此喂了半個多時辰,才勉強灌了一些進去。眼下已過子時,樓清隨讓陳元回長信宮複命,自己則留在溫室殿照顧皇帝。
“他已經十三歲了。”樓清隨輕輕撫摸著樓競越的頭發,愛憐地看著弟弟,“卻這瘦弱……他在龍椅上不曾過過一天安穩日子啊。”
武挽盈勸慰道:“殿下也要保重貴體。”
“我無事。”樓清隨掖好被角,問道,“這段時間陛下身邊可曾有過異常?”
“我無事。”樓清隨掖好被角,問道,“這段時間陛下身邊可曾有過異常?”
武挽盈仔細想了想,搖頭:“侍奉陛下的都是溫室殿的人,所有飲食都有宮人試毒,接觸之物我也仔細檢查過了。殿下這問,是懷疑陛下是為奸人所害?”
“是。”樓清隨久久望著弟弟,緩緩說,“我的母妃及先太子,都死於同一種毒,最初的病狀與陛下無異。這是宮中密辛,不曾記於內廷史冊。”
“此毒無解,名喚曦盡。”樓清隨悲苦一笑,“這毒,奪走了我的至親,如今又要奪走我僅存的弟弟嗎?”
武挽盈卻沒聽過這毒藥的名字:“這毒臣不曾聽過。”她出身武家,除了研修武道,對毒物也略知一二。世上劇毒,無外乎□□、鶴頂紅、牽機、鉤吻、狼毒等,曦盡之名卻是聞所未聞。
“當年父皇查了許久都沒有眉目,這毒成分複雜,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樓清隨歎了口氣,“投毒之人至今仍無線索,我害怕,怕那人又要奪走我的親人。”
武挽盈看向長公主,她原本明豔的麵容變得憔悴晦暗,這樣的打擊幾乎奪走了她半條命。
“殿下安心,兩位太醫並未斷言陛下這是中毒。”武挽盈將內室的矮榻收拾好,勸道,“殿下歇歇吧,別熬壞了身子。”
樓清隨心知現在溫室殿內隻有自己是主心骨,要是自己倒下了,容家指不定要做什動作。她由惜合攙扶著在矮榻上躺下,慢慢闔上了眼簾。
夜照顧樓競越的是武挽盈和兩位太醫,她武者出身,身體耐力比長公主及惜合都要好上不少。年長的孫太醫有些熬不住,靠在腳踏上睡了過去,武挽盈和沈太醫沒叫醒他,兩個人按時查看陛下情況,偶爾低聲交談兩句。
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陳元扶著容太後急匆匆趕來。長公主的憔悴顯而易見,她行禮後與太後一同走到龍床前,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含淚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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