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舅媽一走,  高美蘭就在家發了一通火：“個嘴巴沒把門的，什都往外倒，這下好了,  村人估計都以為咱家發大財了，等咱們回村，還不得全上咱家借錢？！”

    她越說越氣,  “我就沒見過這蠢的，人家藏著掖著都來不及,  就她恨不得拿著個大喇叭傳的全村都知道！”

    “個敗家玩意兒，當初真是瞎了眼選了她！”

    蕭圓臉黑如墨：“明明就一百多塊錢,  被村人一傳,  就成了千把塊,  再傳兩天，我們家怕要成村的萬元戶了！”

    萬元戶多嚴重，不要蕭圓說,  經曆過建國初那段日子的高美蘭兩口子臉都白了：“我明兒就回去找她算賬！！”

    蕭圓倒不相信三嫂會故意誇大，無奈相同一件事，經過一層層嘴巴傳一遍，無論她想不想,  最後都會失真，她抽屜就放了一百多塊錢,  還是上次林煜給她的零花錢，隻是底下放了一疊票據,  看著像幾百塊。

    高美蘭恨聲：“個丟人玩意兒，得虧女婿不在，不然我跟你爹都沒臉在這待了！”

    蕭長發也是氣的不行：“一把歲數了，還整天稀糊塗的！”

    連芳也沒想到她隻是跟她娘,  以及三個妯娌‘說了幾句’，就傳的滿村都是，為這事，蕭義已經罵了她好多次了，她氣不過，跟三個妯娌吵了一架，但三個妯娌都說不是她們說的。

    問娘家，娘家也不承認，反正這個啞巴虧她是吃定了，等到大舅媽進城借錢的事傳出來，她更是在家伏低做小，就怕惹了蕭義的眼又被罵一頓，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躲的過去。

    高美蘭怕真傳出‘萬元戶’的事來，對女婿影響不好，第一天就趕緊回了鄉下，一回到家，她就抄起掃帚將連芳打了一頓，打的連芳抱頭鼠竄，免得傷到她肚子的孩子，她專門打的兒媳婦四肢。

    打完又指著她鼻子罵：“哪有你這做人的，啊？當初小姑子沒出門，你就容不下她，如今她日子好過了，沒記當初的仇，不偏不倚的對你，你不記她的好，反手就給人插刀子！”

    “你這著，以後誰還敢對你好？”

    “回頭幾個小的大了，還想讓他們姑父幫襯？”雖然都是高美蘭的孫子，但兒媳婦這副德性，她也不能昧著良心逼女兒幫襯。

    連芳委屈的不行：“我就跟大嫂她們說了，誰知道她們”

    這話一說出來，楊翠萍幾個就不幹了，“你可別血口噴人啊，小姑子對我們不孬，我們瘋了說她的閑話！”

    “我可以指天發誓，我沒跟一個人提過小姑子家的事！”

    “都說了這事是你娘家嫂子說的，你還不信，前些日子，我都親眼看見了！”

    蕭義咬牙：“我是一路上叮囑，你她娘的全當耳旁風了！”

    高美蘭堵著三房的門，將連芳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完連芳，她又去村轉悠，碰上人就解釋，壓根沒那多錢，都是兒媳婦吹牛胡說八道的，怕人不信，還將他們在城的花銷大概說了說，如此一來，倒是可信了不少。

    蕭家女婿工資是高，無奈負擔也重啊，一個人要拉拔老丈人一家，咋可能攢到那多錢，估計八成就是連芳吹大牛。

    經過高美蘭一番努力，倒是沒幾個人過來借錢了，大家心都清楚，蕭家老倆口沒錢，有錢的是她女婿，人家願意養著老倆口就夠仁義了，要是再讓人幫襯外人，估計就要翻臉了。

    村人看高美蘭從村頭走到村尾解釋，詭異的心舒服了不少，到底不是自己家，幹什都得看女婿臉色。

    高美蘭不知道村人想法，就算是知道也不會在乎，日子好不好過隻有自己知道，她沒必要告訴外人。

    上午在周家村，吃過午飯，她又去了娘家，其實借錢給娘家蓋房，她是沒意見的，她討厭的是大嫂咄咄逼人的做派。

    平時做人不敞亮，送的布是放了幾年的陳布，送的雞蛋都是放久了的壞蛋，這誰心舒服，完了等家有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他們。

    這次她不是來跟人吵架的，她是給小舅媽送錢來的，既然借了大嫂，沒道理不借弟妹，相比大嫂，她更喜歡話不多的弟妹。

    小舅媽一聽小姑子過來送錢，就直擺手：“不用不用，錢不夠就明年蓋，不急！”

    高美蘭硬塞她手：“要蓋就一起蓋！”

    前些日子，她兩個兒子蓋房，娘家大嫂聽說後，跟著他們家的東風也定了一批瓦片，後來她一尋思也給小弟一家定了一批，如今瓦片都齊了，就差打土坯了還有房梁了。

    小舅媽推辭道：“你們在城攢點錢不容易，還是收回去吧，我們這多人，幹一年也就有了。”

    高美蘭歎氣：“你也別太老實了！”

    “你看大嫂，我不給，撒潑打滾問我要，你可倒好，送上門還推來推去！”說著硬塞她手，板著臉道，“不準再推！”

    小舅媽無奈隻好收下：“大房那屋也確實不行了~”

    高美蘭哼了聲：“我哪是氣她這個？”她深吸一口氣，壓著嗓門說道，“真是一點臉麵都不給我留啊！”

    “我那三兒媳婦不識數，她活了一把歲數了，也不識數？說我閨女抽屜放千把塊錢，別說沒有，就算有，誰家敢這放錢？”

    “前回我女婿發工資，我閨女手上有事，就隨手放到了抽屜，攏共就一百來塊錢，不巧就被老三家的看見了，後來不知道怎傳的，就傳出幾百塊錢的事來，等大嫂跑到我們跟前，就說我閨女手攥著一千多塊錢，不管親舅舅死活”

    高美蘭狠狠抹了一下胸口，“你說她說的是人話嗎，啊？當初小剛小勇春苗結婚，我閨女出力出的少了？他們屋擺出來的哪樣不是我閨女幫她尋摸來的！”

    “真是，你姐夫私下都快把我熊死了！”她是越說越氣，“老三家的不著調，她當長輩的不幫著辯白辯白，還聽風就是雨的上家借錢，你說她辦的這叫人事？”

    小舅媽歎氣：“這事大伯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就把大嫂臭罵一頓。”

    “大嫂現在年紀大了，有些糊塗了。”雖然以前也糊塗，但好在大伯說話還能聽的進去，現在兒孫都成家了，大嫂倒是倔氣上頭了，連大伯說的話都不好使了。

    高美蘭哼了聲：“她不一直這樣嗎！”

    小舅媽勸道：“算了，你跟個糊塗人計較，氣出個好歹劃不來！”

    高美蘭一臉同情的看著弟妹：“這些年難為你了！”她隻是偶爾被氣一回，她這弟妹可是隔三差五就得氣一回。

    小舅媽不在意的笑笑：“其實還好了，大嫂是那啥了一點，可家要真有事了，她也會立馬站出來幫忙。”

    “到底姓高，打斷骨頭連著筋，隻要大麵上過的去，小事就算了！”

    高美蘭點頭：“是這個理！”

    兩個人說著話，聽到動靜的大舅媽就過來了，高美蘭又把跟村民說的話說了一遍：“現在知道了吧，都是老三家的在那胡說八道，根本沒有那多錢！”

    大舅媽幹笑：“這可不怨我，是你兒媳婦在那瞎白話的！”她拉著高美蘭親親熱的說道，“不是我說，那老三家的嘴巴也太鬆了，怎啥話都往外倒？！”

    “還有外甥女，那老些錢，怎就隨手放抽屜，這要是家來了客人，隨手摸走了，她找誰哭去？”她一臉語重心長道，

    “他姑啊，那家還是得你們老倆口撐起來啊，外甥女婿整天在外麵忙，外甥女又是個不頂事的，你們再不頂起來，以後家底敗了都不知道怎敗的！”

    高美蘭氣笑了：“合著什話都讓你一個人說了！”

    大舅媽瞪眼：“我也是為你們好！”

    “現在你們兩口子不在村，幾個外甥媳婦越發不像樣了，大外甥媳婦竟然把兩個丫頭片子送去上學了，是，她是對幾個侄孫不錯，但你們對她也不孬啊！”

    “還有一外甥媳婦也是，對幾個丫頭片子那好幹啥，有這精力還不如多生幾個小子呢，我跟你說，我之前找人要的偏方還在，你等會走的時候帶走，那玩意可靈了，你回去就讓外甥媳婦試試，保證一試就靈”

    高美蘭實在聽不下去：“你行了吧！”

    “又不是沒有小子，都有了，還要那小子幹啥！”

    “回頭一個個大了，還得操心給他們蓋房子娶媳婦，媳婦娶的好還罷了，娶的不好，搞不好還得娶第一回，一輩子累死累活全幫他們忙活了！”

    大舅媽瞪眼：“瞎說！”

    “兒孫多，拉出去多威風啊，村誰也不敢小瞧，哪像閨女，一到歲數就成別人家的人，半點指望不上！”

    高美蘭得意的哼哼：“誰說指望不上的，我現在不就靠著閨女過日子？”

    大舅媽撇嘴：“你這是走了狗屎運！”

    “你換個人家試試？”誰跟外甥女婿似的，親娘死了，親爹娶了後娘成了後爹，徹底不管他了，但凡換個人家，小姑子還能跟現在這樣舒坦？！

    高美蘭嗆道：“你兒子這多，那你享到他們的福了嗎？”

    “辛辛苦苦拉扯大幾個兒子，給他們起房子娶媳婦，好不容易能鬆快了，又得操心孫子孫女的婚事，你說你累不累？”

    看大嫂頭發都白了大半了，高美蘭那點子怨氣也散了：“都這大歲數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就不能多想想自己？”

    “咱們還能活幾天啊，能好過一天是一天，至於孫子的事，就讓他們親爹親娘操心去，你還管他們幹什！”

    大舅媽歎氣：“鄉下人不都這樣嗎！”

    “別人家都管，就我不管，回頭兒媳婦們不得埋怨我不盡心？等我們老了幹不動了，還想指望她們多看一眼？”

    她一臉羨慕的看著小姑子：“這人啊不認命不行，你比我們命好！”

    高美蘭翻了個白眼：“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

    “你原來幾個外甥媳婦什德性，你沒看見？那吳秀雲都作成什樣了，還有老四家的，我跟你妹夫那陣子都不敢出門！”

    “還有你外甥女，她那婚事折騰成什樣，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們那會愁的整宿整宿睡不著！”

    回想當初的艱難，高美蘭沒忍住紅了眼眶：“幾個兒媳婦都容不下你外甥女，逼的我們沒辦法把家分了！”

    “要不是你外甥女命好，碰上你外甥女婿，她日子還不知道怎苦呢！”

    小舅媽一看她紅了眼睛，趕緊遞上手絹：“外甥女這是先苦後甜，你看她現在過的多好！”

    大舅媽也跟著勸：“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外甥女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以後的日子指定不能差了！”

    高美蘭吸吸鼻子：“我就一個閨女，就想她一輩子順順當當的，哪曉得遇到那多糟心事！”她歎了聲氣，“經過這多事，我們算是看出來了，兒媳婦是真靠不上啊！”

    “你們外甥女婚事是艱難了些，但她肯定要嫁人的，無非就是晚些，就這，那幾個都容不下，那會我跟你妹夫還能掙呢，沒花他們一分錢！”

    “你們外甥女什品性，你們都知道，對幾個哥哥嫂嫂那是掏心掏肺，結果”她呼出一口濁氣，“你們外甥女還能自理，不用人伺候，就這都容不下，等我老了動不了，我敢指望她們？”

    她搖搖頭，“大嫂啊，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與其討好兒媳婦，還不如多顧惜些自己個身子，我那前親家母，就吳家那個，還親兒子呢，結果怎樣”

    “誰孝順，都不如有個好身子強！”

    送走高美蘭，大舅媽就忍不住唏噓：“他姑被幾個外甥媳婦傷狠了！”

    小舅媽輕歎一聲：“他姑說的實在！”

    大舅媽撇嘴：“她看人不行，挑的一個個都什人啊！”

    小舅媽：“除了吳秀雲跟王桂琴，另外兩個不挺好的？”

    “再說了，這年頭誰家還沒兩個攪家精了，咱家不也有嗎！”

    大舅媽想到自家那個，哼道：“當初真是瞎了眼挑了她！”

    小舅媽心說現在嫌棄人家了，當初人可是你自己求來的。

    高美蘭回來把連芳臭罵一頓，又繞著村子解釋了一圈，如今整個村都知道了，知道蕭家三兒媳婦跑到小姑子屋亂翻東西，回來還胡說八道。

    錢小英老臉滾燙，回到家就把幾個兒媳婦臭罵一頓，吃過飯就拎了一十雞蛋去了女婿家，蕭義臉拉的老長：“要是連芳再這搞三搞四，可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錢小英老臉臊的通紅：“怪我怪我，我就隨口跟兒媳婦提了兩句，哪曉得她們一個個嘴巴大的，扭頭就說了出去，我剛又罵了她們一頓，你放心，她們保證再不往外說了。”

    連芳氣的咬牙：“我上次問你，你還不承認！”

    錢小英訕訕：“我問她們，她們賭咒發誓說沒說，我能怎辦！”

    連芳氣笑了：“怎這會不賭咒發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