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暮春。
雲川鎮,位於西南邊陲地帶。
佟熾透過破碎的灰蒙窗角,眼巴巴看著遠處高低起伏的山巒。
天色陡暗,像是要下一場大暴雨。
——啪嗒。教室內的土坯,撲簌簌掉在粗木製課桌上,土屑蹦到書包。
“又地震了!?”
“不能吧!前兩天不是震過……”
佟熾淡定的拿指腹把土塊從課桌上利落抹掉,又抖了抖書包。
最近應該不會再有地震或是餘震。
那個哥哥沒出監測預報。
她仰起頭看著漏洞的屋頂和剝落的牆皮。
耳邊喧鬧聲不止,說話歲數最小的十歲,最大的都已經十六歲,都擠在一個學堂。
山區的教育資源隻能這樣。
佟熾拉上書包鏈,提步要往教室外走,前桌的女生注意到:“誒佟熾,咱們一起走唄?”
都是要翻過一座半大山才能到家的孩子。
“是啊!”
“正好還能一起兜點野果子回去!”
附和聲連連不斷,佟熾掃了他們一眼,別開臉:“不用,我先不回去。”
前桌女生像是想到什,小小的眼睛猝然聚滿調侃的光,撞她的肩膀,“你是不是要去找那個漂亮哥哥?”
“你都連續一周不跟我們一起回家了。”
“那個漂亮哥哥剛好來這一周吧?”
“前兩天我還看見他一大早帶了一隊人去我們那邊四處測量什東西……”
說話的有男有女,佟熾有點臉熱,不自在清嗓,打斷道:“才不是呢!我是去找我媽媽的!”
心說,要不是因為你們那天……
我也不用天天去找他!
雲川鎮隻有一個十字路交叉路口,佟熾緊了緊書包帶,朝右邊拐過去,走了二十分鍾左右。
烏沉的天,沒由來的讓她心口發滯。
雲川鎮地質科學研究所。
一座較長平房,四周有些荒涼。
佟熾沿刷著綠漆的牆邊走,彼時手握著一支紅色玫瑰,迎麵的腳步聲急促,她看過去,眼睛瞬間亮起,媽媽兩個字剛溜到嘴邊。
“閨女,你先去媽媽那的研究室待一會兒,我要去找個資料。”
“……哦!”
佟熾剛要敲一下研究室門,發現並沒關嚴,露出拳頭大的縫隙。
一道白影從麵穿梭而過,滑輪椅子從靠牆邊的龐大機器無聲滑到對麵桌子前,整個屋子異常寂靜。
佟熾進門。
男人高大清瘦的身形被一身白大褂精致勾勒,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屋內白熾燈大亮,映的他頭頂縈繞一層柔軟黃暈。
幹淨漂亮的下頜線從偏光顯微鏡下露出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上麵,微微擰動,調試。
他那雙最溫暖的眼睛抵在顯微鏡處,不曾挪動半分。
“師姐,資料拿來了?”一隻手遞到佟熾麵前,冷白修長,有些微薄繭,手腕上纏繞著好幾圈小葉紫檀手串。
他的這一聲師姐應該叫的是她媽媽。
半響,沒得到回應。
沈應覺眼睛從偏光顯微鏡上移開,落到麵前女孩身上。
“佟熾。”
男人聲音低沉動聽,有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溫潤聲線,他並不驚訝眼前站著佟熾。
屋內另外三個人聞聲也抬起頭,看著麵對麵的兩個人,驀地想起一周前那回事,皆笑出聲。
“容姐家的這小孩怪可愛的,”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大叔,看著沈應覺打趣說:“你沒來的時候,這小孩說什也不來這兒,容姐怎哄都沒用。”
另一個中年女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瞄了眼佟熾攥著的一支紅色玫瑰,“還真是。”
佟熾:“……”
她麵無表情的把那支快蔫了的玫瑰遞出去。
沈應覺唇角輕輕勾著,沒猶豫的接過那支食用玫瑰。
而後未動,桃花眼似笑非笑看著她,問:“知道紅色玫瑰什意思?就送給我。”
佟熾:“……”
“是‘我愛你,每一天’。”他說完,饒有興趣的盯著小孩。
思緒神遊的佟熾,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突然跳起來要搶他手的玫瑰。
奈何她隻到他的胸膛,耳朵氣通紅,嚷道:“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才不會給你呢!這種玫瑰後山一大片,我就隨手摘的!你快還給我!不給你了!”
沈應覺從身後右手轉左手,長腿幾步邁到鐵皮櫃旁,玫瑰花莖順勢滑到花瓶。
麵已經有了五朵,這是第六朵。
都是佟熾拿來的。
“晚了。”
沈應覺低頭看著她,漂亮的眉梢微微挑起。
佟熾才十三歲,哪能禁得起這些人這逗,都快急哭,也不管什麵子子了,支吾道:“我就是給你道歉的!誰知道是那個意思啊……”
——道歉。
承認這兩個字,對於傲嬌屬性的佟熾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免又勾起遇見沈應覺第一天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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