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簡在帝心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本章:第九十六章:簡在帝心

    楊士奇還是太年輕,等他真正了解到被補習的對象是顧興祖的時候,震驚了。

    這樣……這顧興祖的爺爺都不去找這四個家夥算賬?

    當然,張安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有宦官來旨,命張安世火速入宮。

    隻是去的地方不是紫禁城,而是北安門外的羽林右衛駐地。

    在這,旌旗如林,營如棋盤。

    朱棣騎馬,領著幾個國公校閱了兵馬,隨即來到大帳,與諸武臣飲酒。

    喝到了盡興處,想起了張安世。

    事實上,張安世不喜歡打打殺殺,他喜歡人情世故。

    故而張安世入帳的時候,一直苦著個臉。

    等朱棣見了張安世來,便笑著對左右的武臣道:“魏國公的賢婿來了。”

    眾人便都哄笑起來。

    張安世頓時感覺自己身子挨了一截,好像成了被人參觀的猴子。

    那魏國公徐輝祖放下酒盞,陛下一說這個,就讓他下意識地看向淇國公丘福,一臉的歉意。

    徐輝祖是有道德的人,奪人之美,終究是不道德的。

    可淇國公丘福感受到了徐輝祖的目光,禁不住回以一眼,想給徐輝祖一個你瞅啥的表情,可最終還是慫了,低著頭歎息,戰術性的喝酒。

    張安世乖乖地坐在大帳的最末尾處,他非常的有自知之明,在座的哪一個人,功勳和資曆都是他的百倍,也都是大明獨當一麵的勳臣。

    與他們相比,張安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螢火蟲。

    直到張安世看到了曹國公李景隆,猛地眼前一亮,突然覺得自己的形象稍稍有些高大起來。

    與曹國公李景隆這個窩囊廢,親率六十萬大軍,能被幾萬北軍按在地上摩擦的廢物相比,張安世突然有一種我上我也行的豪氣。

    畢竟,六十萬頭豬到了戰場上,也不至輸得這慘。

    李景隆一臉憂愁狀,他的日子其實很不好過,很多人彈劾他,而且皇帝也瞧不起他,其他勳臣,也鄙視他的為人。

    淇國公、成國公幾個,將他當廢物看。

    魏國公恨他受建文皇帝如此重任,結果幾十萬大軍,直接被北軍打崩,以至釀成了北軍入南京城的大錯。

    朱棣酒喝到了濃處,便如往常一樣,大笑道:“當初靖難,曹國公率軍與朕對峙……”

    一說到這個,又到了曹國公李景隆被公開處刑的環節。

    他乖乖起身,拜下,誠惶誠恐地道:“六十萬南軍,不足陛下一握,臣與陛下,更有雲泥之別,臣……迄今想起此戰,實在無地自容,阻擋陛下天兵,此罪其一,不堪一擊,此罪其二……”

    他乖乖地曆數著自己的罪狀。

    在朱棣登基之後的日子,顯然他已經習慣了。

    其他的國公聽罷,都冷眼看他,一副瞧不起的樣子。

    朱棣聽了,似乎也很不高興,此時借著酒勁,罵道:“建文是瞎了眼,方才令爾為將,倘使當初非朕靖難,而是異姓謀反,這大明江山社稷,便要葬送於你的手了。岐陽王是何等的英雄,竟生了你這樣的窩囊廢。”

    岐陽王,乃李景隆的父親李文忠的追贈的爵位!

    這李文忠,乃朱元章的外甥,算起來,李景隆和朱棣也有親戚關係。

    李景隆此時萬念俱灰,他似乎早已習慣了時不時被拎出來辱罵,早就有一套應對的方法,於是磕頭如搗蒜地道著:“萬死,萬死。”

    朱棣看著他的慫樣,心頭就忍不住憋著氣,恨恨地道:“國家的勳臣子弟,若都如此,那還了得?你看看張安世!”

    李景隆隻是繼續磕頭如搗蒜。

    朱棣怒道:“滾出帳去。”

    李景隆忙道:“是。”

    他習慣了,麻溜地滾蛋。

    朱棣的脾氣很糟糕,尤其是麵對李景隆這樣的慫蛋的時候。

    說實話,這是一種打心底的瞧不起。

    當然……還有另外一些原因,可能朱棣也沒有意識到。

    張安世卻稍稍意識到了。

    於是眾人開始喝酒,喝酒不免相互吹噓,在騎射方麵,張安世沒有啥可吹噓的空間,所以悶頭喝酒。

    這酒水喝多了,不免尿急,和腎沒啥關係。

    張安世便踉蹌地站了起來,出了大帳,尋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開始小解。

    “嗚嗚嗚嗚……”

    張安世聽到古怪的聲音,頓時嚇得握著小兄弟的手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還以為撞到了鬼。

    他慌忙提起了馬褲,係上腰帶,朝著聲音看去。

    卻見李景隆正躲在角落哭泣。

    他哭得很小聲,怕被朱棣知曉之後,又抓回去狠狠羞辱。

    可哭的卻很動情,捂著臉,十根手指頭的縫隙流出淚來,拚命壓抑自己的聲音,人蜷縮著,身子一抽一抽的。

    張安世見狀,不由得心歎息!

    在永樂朝不能慫啊,寧可做惡人,做三凶,也比李景隆這樣的好得多。

    於是張安世上前,拍拍李景隆的背。

    猝不及防的,令專心哭泣的李景隆嚇了一跳,猛地收了淚,抬頭一看是張安世,頓時不安。

    他的眼睛都哭腫了,雖是守住了淚水,可身子還在一顫一顫的。

    張安世忍不住舒口氣道:“嚇我一跳,差點教我尿不出。”

    李景隆:“……”

    李景隆還想說你嚇我一跳。

    不過鑒於他現在的處境,他這堂堂國公,居然認錯:“是我的錯,我不該在此。”

    張安世道:“陛下罵你,是為你好。”

    李景隆嘴蠕動了一下,沒說話。

    張安世道:“你方才不該這樣的奏對。”

    “嗯?”李景隆看著張安世。

    張安世道:“你這樣奏對,隻會令陛下怒氣更盛,遲早有一天,陛下壓不住火氣,就要奪了你的爵,將你圈禁起來,到時就萬事皆休了。”

    張安世說的可不是假話。

    曆史上,朱棣越看這個家夥越不順眼,許多人猜測朱棣的心思,於是一麵倒的彈劾,最後的結果就是,李景隆被奪爵圈禁!

    當然,在圈禁的過程之中,李景隆打算硬氣一回,他打算絕食,可在絕食了十天之後,他又想開了,大吃大喝的,居然又多活了二十年。

    此時的李景隆一聽這些,顯然張安世說到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擔憂,於是汗毛豎起,打了個冷顫。

    張安世笑眯眯地道:“你叫我一聲哥,我教你一個方法,保管有用。”

    李景隆不帶半點猶豫的就道:“哥。”

    張安世:“……”

    這家夥不講武德啊!

    原本張安世隻是調侃幾句,可這家夥還真有點……不要麵子。

    張安世歎了口氣,道:“看在岐山王的麵子上,我便教你如何應對吧,待會兒……”

    張安世低聲在李景隆耳的邊說了幾句,李景隆聽罷,打了個寒顫,眼帶驚懼道:“這……這……會不會砍我腦袋。”

    張安世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道:“你愛信不信吧,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教你。”

    說罷,搖搖晃晃的,又回到大帳中去。

    此時,大帳的氣氛很好,大家依舊還在把酒言歡。

    成國公吹噓著他當初在靖難戰場上如何突入敵陣。

    淇國公說他如何排兵布陣。

    朱棣哈哈大笑,說自己當場射殺幾個南軍探馬的事。

    魏國公徐輝祖隻覺得他們很煩,於是一臉嫌棄地默默喝著悶酒。

    朱棣道:“古來統帥,最緊要的還是能洞察賊情,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其實說到底,不過是這洞察二字而已。張安世啊……”

    張安世道:“在呢,在呢。”

    朱棣道:“你已經是大儒了,最近在國子學做什?”

    張安世道:“教人讀書。”

    “朕聽說你很用心。”朱棣讚許地道:“這就很好,沒有枉費朕栽培你,不過……舞文弄墨當然也算是本事,可大丈夫在世,哪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那般的痛快?”

    “以後你要向這些叔伯們多學一學,咱們上馬殺賊,下馬排兵之事,江山代有人才出,咱們這些人遲早會老,可這大明江山,卻還要靠人來守啊。”

    張安世此時也有些喝酒上頭了,他們會吹牛逼,我張安世上輩子二十年鍵盤俠的功力,我怕過誰。

    於是張安世道:“說起統帥大軍,我確實沒有啥經驗,可要說到洞察力,不是小弟……不,不是臣吹噓,我這一雙眼睛,可準的很!京城三凶,不對,是朱勇、丘鬆幾個,陛下是曉得的吧,他們都是將門之後,打小便熏陶,可以說,他們也算是人中龍鳳。”

    張安世頓了頓,接著道:“可為啥他們對臣如此敬仰,還要呼臣一聲大哥呢?難道隻是因為臣帶他們炸茅坑……”

    朱棣猛地眼珠子瞪大:“那張軏炸茅坑,果然是你教的!入你娘!”

    張安世連忙道:“不,不對,臣……臣有些吃醉了,好吧,就算退一萬步,假如當真是臣所為,可臣要表達的意思是,他們更欽佩的是臣洞悉軍情的實力,陛下信不信……臣今日敢在這放一句話,一月之內……”

    張安世喝了酒,有人喝酒腦子跟漿湖一般,而有人喝酒,卻猛地腦子格外的清明,張安世想起一件事來,便道:“成山衛會被海上的倭寇襲擊。”

    朱棣聽罷,隻是冷笑。

    淇國公丘福則是道:“陛下,你可聽清楚了啊,他自己承認的……以後俺兒子……”

    張安世道:“世叔,咱們要有格局,我們現在在說軍情大事。”

    丘福道:“老子說的是你帶壞俺兒子。”

    朱棣大為頭痛:“好啦,好啦,都不要吵啦!”隨即又道:“成山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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