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都快要被逼瘋了。”陳姐和盛春成說，“在家，我要小小心心，連笑都不敢笑，隻要我笑一下，女兒就會看著我，責問我，‘爸爸被抓走了，你是不是很高興？！’

    “有人打電話來，在電話問起她爸爸的事情，你知道我怎做？我隻能進去自己房間，這還不夠，還要躲進房間的衛生間去接電話，不能讓她聽到一個字，不然，她那雙眼睛，是會殺人的，我都懷疑她心是不是在想，是我和人合謀，把她爸爸送進去的。

    “她爸爸剛剛出事的時候，她還真的問過我，爸爸做的那些事情，別人怎會知道的，是不是我檢舉揭發的，是不是我踩著她爸爸的屍體想往上爬？我真的是，真的是百口莫辯，心被人插了一把刀還難受，她怎會這想我，我是她媽媽啊。

    “我就是不笑，什都不說，她看著我也不順眼，不時就會拿話刺我，說我這平靜，還有心思化妝，還坐在這吹著空調，爸爸現在在監獄，監獄可沒有空調，大概連電扇也沒有。

    “我是不是，隻有每天蓬頭垢麵，她才高興，才會滿意？是不是？

    “要就是哀聲地求我，就差給我跪下了，她求我說，你認識的人不是很多嗎，領導們不是都很賞識你嗎，求求你救救爸爸，就算你們沒有感情，那他也是我的爸爸，求求你為了我，去救救他吧。

    “她和我說，隻要爸爸能出來，我們兩個就離開你，什也不要，都留給你，爸爸沒有官當了沒有關係，沒有工作也沒有關係，我會退學去打工養他的，保證不要你一分錢。

    “你想想，聽著這種話，我的心有多難受？她才不管，才不會管我是什感受，也不想想，如果我能幫忙，我會不幫嗎，我現在這個時候插手，隻會是幫倒忙，她說的那些很賞識我的人，她不知道，現在避我還來不及，我要是去求他們，隻會起反作用。

    “但是她不知道，她怎可能知道，在她的心，隻有她爸爸，她就隻會來折磨我，想盡一切辦法來折磨我，隻要我沒有犧牲自己去救她爸爸，她就覺得我是在幸災樂禍。

    “不知道黨紀國法，哪是某一個人可以改變的，我有多大的能耐啊？我也就是現在，和你說說，才覺得心發泄出來了一些，才好受些，不然，我覺得再被這樣逼著，她沒瘋，我就已經先瘋了……”

    陳姐說著哭了起來，邊哭邊不停地搖頭，盛春成遞過去紙巾，她不停地擦拭著自己的眼睛，很快，紙巾就濕透了，盛春成一次次地遞著，她一次次地接著，擦拭完的紙巾，也顧不得扔進紙袋子了，就扔在腳旁邊。

    盛春成還從來沒見過陳姐這失態，就是那天她生日，忍不住哭了，也還保持著一定的尊嚴，現在的陳姐，這個時候的陳姐，可以說是完全不知道尊嚴是什了，她隻需要盡情地發泄，不顧體麵地發泄，在一個盲人麵前，她完全就放下了自己的心防。

    盛春成看著陳姐，心隱隱地作痛，但又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事實也做不了什，除了當一個情感的垃圾桶，聽著陳姐和他訴說著這些之外，他真的什都做不了。

    陳姐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她和盛春成說：

    “對不起，小盛，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這些都是我的家事，私事，我不該和你說，不過，小盛，要是不和你說，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和誰說，我已經被徹底打垮了，但到了單位，在其他人的麵前，我還是要裝出是一副很堅強的樣子，還要維持著自己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