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聲音一出現,三個醉鬼的酒瞬間就是醒了。
李斯默默地往一旁頓了頓,臉上的神色都被黑夜之下的陰影擋住了。
王翦訕訕的笑了一下。
唯有陳珂,神色坦然。
他上前一步,望著走來的嬴政,笑嘻嘻的,像是酒還沒有醒來一樣。
“啊呀?陛下?”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陳珂身體搖搖晃晃的,像是站不穩一樣,但禮節卻是一點都沒有錯漏之處。
“今日陛下喜得良才,臣等還以為陛下會與賢才秉燭夜談。”
他指著在場的三個人感慨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幽怨的說道:“因此,我等三個「舊人」,便是再次處飲酒買醉。”
“哪敢讓陛下聽聞?”
“那豈不是汙了陛下的耳朵?”
嬴政橫了一眼陳珂,翻了個白眼。
此時的嬴政身上穿著尋常,白日威嚴肅穆的氣息也是不見了。
渾身上下都是帶著一股澹澹的、尋常的、平常氣息。
他就像是這黑夜中,正在飲酒作樂的一份子一樣。
“你這個滑頭。”
“朕尚且還未曾說什,你這個滑頭倒是喋喋不休,像是朕要對你怎樣了。”
嬴政往前走去,隨意的坐在王翦的身邊。
“來來來,一起飲酒,一起飲酒。”
他渾身都是放鬆。
“平日拘束的太久了,朕早就是覺著不舒服了。”
“隻是你們這一個個的,以往看見朕就是跑,就像是朕會吃人一樣。”
嬴政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爵。
“李斯,你說,朕會吃人?”
李斯訕訕的笑了一聲:“陛下說笑了,陛下平易近人,怎就會吃人?”
“當是誤傳啊。”
嬴政又是看著王翦,王翦這個時候不知道是醉的更深了,還是如何,當即大笑一聲。
“陛下,老夫也是好久未曾與陛下一同飲酒了。”
“今日陛下來了,當真是讓老夫心中歡喜,老夫先飲一杯。”
說著,王翦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陳珂此時也是站在這月光之下,身影看起來十分的纏綿。
“月光如水,今日能夠得陛下與我等一同飲酒作樂,當是我等的福氣啊。”
他眉宇中就像是化了蜜糖一樣,看起來纏綿不斷。
扶蘇坐在一旁,臉上平靜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大秦的上將軍、大秦的丞相,以及大秦的始皇帝四個人飲酒作樂。
四個人嬉笑怒罵,其樂融融。
良久,眾人的酒是越喝越多,王翦持劍而起,站在中央。
劍光隨著月光閃爍,一曲劍舞偏偏流轉。
扶蘇手中端著杯子,哪怕不經常飲酒,今日也是在這氣氛中,喝了一兩杯。
..........
“嘶。”
“好疼。”
陳珂從床榻之上爬了起來,按著自己的額頭,臉上帶著無奈的神色。
昨晚的記憶一點點的從腦海深處爬了出來。
昨夜,他們與始皇帝飲酒,四個人飲酒到歡欣處,更是大聲做歌。
陳珂坐在床榻上,默默地看著窗外。
窗戶是打開的,之前他吩咐過下人,春夏秋之季,每日晨將窗戶打開。
而這個時候,窗外正淅淅瀝瀝的下著雨。
一時之間,陳珂覺著窗外的雨有那點纏綿,而他與這世間似乎多了那幾分的聯係。
陳珂就這樣裹著被子,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雨。
心中一首詞纏繞在心間。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如今,這具身體的年歲雖然隻有二十來歲,但他卻是過了兩輩子。
可這二十多年,他卻不曾在大秦經曆過。
總歸是有一種
「此處非吾鄉」的感覺。
“冬冬冬”
門外傳來一道道敲門聲,而後一道細細的聲音響起。
“先生,李丞相來訪。”
李丞相?李斯?
陳珂從床榻上下來,默默地穿好衣服,一邊穿一邊講道:“請李丞相稍等我片刻。”
他歎了口氣,遠離了自己溫暖的被窩,朝著世間的風雨走去。
............
“滴答滴答滴答”
端木遊牧坐在屋簷下,默默地望著窗外下的雨。
雨滴落在草地上,映照出一片青翠。
他輕聲道:“老師,我們這樣真的值得?”
“張良真的能夠讓儒家複興?”
孔賢坐在他的身邊,眼眸中帶著些許的疲憊之色。
“張良能不能做到,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張良的身份,以及其他人的身份,不是。”
此時的孔賢神色冷靜,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的陰冷。
他已經許久未曾去博士宮了。
如今的博士宮早已經是被拆分,說是要將博士宮變成那什「百家宮」的一部分。
既然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那何必繼續留在那?
他歎了口氣:“如今,天下安定。”
“可是陛下並不想要重用儒家,也不想要給儒家機會。”
“有李斯在,儒家本來就沒有機會了。”
孔賢偏過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端木遊牧,勸道:“可若是沒有陳珂,咱們還可以等一等。”
“可陳珂的出現,告訴我們,絕對不能在等了。”
“否則,李斯代表的法家勢力消退後,陳珂代表的墨家便是會後來者居上。”
“你覺著,兩代,甚至三代君王過去後,儒家還有機會?”
孔賢的眼睛中閃過一抹狠辣:“我們必須在這個時候做好決定,將大秦推倒。”
“而後令儒家之人,扶持下一個王朝。”
“唯有如此,方才能夠令下一個王朝在一開始,就對儒家有好感。”
“哪怕在王朝剛建立的時候不行,但那又如何?”
“隻要王朝建立用的多了書生,那早晚是會讓儒家崛起。”
“隻要儒家崛起,那後代的眾多儒生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必須是維護儒家!”
“哪怕他們維護的已經不是孔儒了又如何?”
“他們哪怕是有了自己的「儒」,他們也必須是披著孔儒的外衣!”
“孔子為聖!七十二賢為聖!”
孔賢盯著端木遊牧,眼睛童孔中倒映出他的瘋狂。
“一個是有機會,一個是完全沒有機會。”
“開弓沒有回頭箭,難道你這個時候要後悔?來不及了!”
端木遊牧扭過頭,聲音平靜。
“我並沒有後悔。”
“隻是在疑惑,這樣子值不值得。”
他頓了頓,轉移話題道:“現在,南方的那些人已經是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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