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簡舟揉著眼睛，氣餒地轉過身，手從眼睛放下，眼角撞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阿驍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似乎是在那兒等他。

    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所以阿驍提前來了。

    心中一酸，方簡舟再也不想等了，轉身朝阿驍跑過去。

    他撲過來，阿驍自然而然地將人接住。

    方簡舟雙臂環住阿驍脖頸，仰頭看著阿驍的眼睛，“你喜歡我嗎？”

    “嗯。”阿驍低下頭，用自己的臉貼著方簡舟的，“喜歡。”

    方簡舟渾身顫栗，聲音顫抖，“真、真的？”

    “真的。很喜歡你。”阿驍說著，摟了摟方簡舟的腰，似乎是怕他走掉。

    方簡舟失聲痛哭，抓緊阿驍的衣裳，哭訴著：“你、你，我特別特別，特別的喜歡、喜歡你，我以為，你不、不喜歡，我，我以為你，不愛我，我好難過嗚，好難過······我真、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阿驍貼了貼他臉頰，溫柔得一塌糊，“別哭。你哭我難受。我哄你。不哭。”

    聽到這句話方簡舟一愣，哭得越發淒厲傷心。

    他想起阿驍說過很多次這句話。他哭阿驍會難受。阿驍很早前就說過。

    或許阿驍早就用自己的方式表達過愛意。

    這是這份愛意，被他錯過。

    “我好喜歡你，阿驍我喜、喜歡你，好喜歡······”

    “嗯。很喜歡。”

    “我是，是男的，你也喜歡、我嗎？”

    “嗯。是男的也喜歡。”

    方簡舟哭得打嗝，一邊哭一邊抓緊阿驍的衣裳，哭了十多分鍾才從阿驍懷抬出頭，阿驍溫柔地給他擦臉，他慢慢止住哭泣，才發覺自己現在在辦公樓大樓下，人來人往的，他就這樣抱著阿驍哭了這久，甚至還有停下腳步看向這邊的。

    方簡舟羞愧得無臉見人，又把臉埋到阿驍懷，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阿驍溫柔地安撫，“怎呢？”

    “好多人······”

    “不怕。”阿驍光說不夠，大手一撈把他抱起來。方簡舟幾乎是同一時間把雙腿纏到阿驍身上，卻害羞得不敢見人，把臉深深藏在阿驍脖頸，抱緊阿驍做鴕鳥。

    等被阿驍抱著走，後知後覺覺得這樣更引人注目，聲如蚊鳴道：“我、我自己走······”

    阿驍便把方簡舟放下來。

    但方簡舟依然靠著阿驍不敢抬臉，或者說不想放開阿驍。一切就像一場美麗的夢境，他怕自己一放手夢就醒了，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阿驍離他而去。

    阿驍有十足的耐心，輕輕安撫懷的小凡人，等到他情緒稍微穩定些才問：“餓嗎？”

    方簡舟點點頭。

    “去吃飯。”

    方簡舟又點頭，終於肯把臉抬起來，“這邊。”

    他預定的飯店遠，原本打算讓司機送，可是這會兒不願自己這幅模樣被司機看見，走路得走兩個小時，隻好重新叫車。

    方簡舟一路跟個小雞仔似的往阿驍懷躲不願見人，隻管抱緊人不動，就連下車都是被阿驍抱出來的。

    這個他宵想了許久的懷抱終於屬於他了，又怎舍得離開哪怕是一刻呢？

    到了包間方簡舟才肯從阿驍懷出來乖乖自己坐好，阿驍越過他，心便是一陣慌張，忙伸手想要抓住，衣擺從指間滑過，上好的衣料手感極好，卻像沙子一般從指縫溜走。

    方簡舟於是起身小尾巴似的跟在阿驍身後。

    阿驍轉身見方簡舟緊緊粘著自己，施法將對麵的椅子拉過來，緊挨著自己的椅子擺好，輕輕抱起方簡舟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入座。

    “這樣。”

    方簡舟喜歡這樣坐。這樣他就不用遠離阿驍，能拉著阿驍的手。

    “阿驍。”

    “嗯。”

    方簡舟赤誠地看著阿驍，“我喜歡你。”

    阿驍伸手，指腹輕輕摩挲著方簡舟的臉頰，向來平靜得如同一灘漂亮寧靜的春水的眼滿是心疼，“對不起。”

    方簡舟連忙抓住阿驍的手，“為什要道歉？”

    “我是魔族。會害了你。”

    “不會！”方簡舟把阿驍的手按到自己臉上，“你不會傷害我。別不要我好不好？”

    阿驍認真看著方簡舟，他似乎還沒意識到和一隻魔在一起將要麵臨怎樣的後果，人們不會接納魔族，這段情終究不會被認可，人們會說他被魔族蠱惑，會闖入他家將他囚禁，他會被凡人唾棄、歧視，而自己終究無法親吻愛人，魔氣會入侵，傷害他的身體。阿驍從來不怕人間的規規矩矩，也從不覺得這些繁瑣的規矩能把他怎樣，他是魔，自由自在的魔，可方簡舟不是，他是凡人。

    人魔殊途。

    明知道沒有好下場，卻忍不住來人間尋他。

    或許一開始就不該來。

    不該與他再見。

    見到他曾經的屍身的一刻阿驍就明白為何妖魔與凡人相戀往往沒有好下場，也明白自己可能逃不過這一劫，明白自己會害了這個人。

    明明早就知道無法善終。

    他從來不是貪生怕死的魔，對世間也沒有留戀，能轉身瀟灑離去，也能從容赴死，卻不想讓眼前人遭受苦難。

    上一世簡舟的家被闖入的場景曆曆在目。他永遠也沒法辦忘記那個景象。甚至在那一瞬對凡人的力量產生質疑：為什那渺小的凡人能有那大的破壞力呢？

    以趕盡殺絕的力道來破壞簡舟的家。

    所以從那時起阿驍終於意識到應該和簡舟保持距離。

    他也確實那樣做了。可還是看到了他的屍體。

    埋沒在沙土之中，滿身泥垢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