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桱縮在教室門口,被老爺子瞪了一眼,趕忙又縮回教室。
自己這些年可不是白吃飯的。
父皇什眼神,什臉色,自己是最清楚的。
想了想,朱桱便看向教室後麵,靠窗堆放掃帚簸箕之類的地方。
他壓著腳步貓著身子,悄悄走了過去。
然後就將窗戶推開,從窗戶翻到教室後麵,朱桱打算繞一圈去廁所放水。
而在教室外,朱標則是眉頭微微一動。
難道老爺子是不同意大明基礎教育改革的提議?
按理說,大明這幾年早就已經確立了考公製,通過各種手段為朝廷取才,怎都不可能會對基礎教育問題有太多的疑問。
朱標小聲詢問道:“父皇是覺得,此舉會有什隱患?”
朱元璋搖搖頭,看向老大:“教育乃國事大事,社稷未來之根基。教育確需改革,但如何改革,朝堂之上可曾商議過,又可曾商議穩妥了?
國子監要教授哪些學科?學科內容,又如何區分?專科學堂,又要教授哪些內容,幾年結業?是隻教授一門學科,還是多門一同教學?
再諸如各道省城之專科學堂,又要如何細分,這些事情若是都不曾做好計劃,貿貿然便鋪開攤子,恐怕未必能取得好成效,反倒是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之後,朱元璋輕咳了幾聲。
自從去年兩度患病倒下,他的身子便比以前差了許多,時不時都會有些缺乏心氣的情況,咳嗽更是在所難免。
朱標稍稍琢磨了一下,貌似確實是這個道理。
“還是兒臣想的少了,隻想著借方先生去國子監的事情,來推行我朝教育改革,未曾多想這改革之下的細節。”
朱元璋擺擺手,自家老大是什樣的人,自己最是清楚不過了。
他轉口道:“此番我朝西進,你覺得該是用西征還是西討?你的聖旨上,預備用什詞?”
聖旨,尤其是這種帝國對外用兵的旨意上,每一個文字都有著存在的理由和原因的。
大明朝那道還沒有下發,甚至是還沒有寫好的用兵西域的旨意,用什樣的詞,就直接決定了大明對西域的態度和看法,以及將來大明又會如何對待西域。
若是用西征二字,則表明大明會在將來動用大量的資源,去親自治理西域的土地。
而若是用了西討二字,很大可能隻如前唐一樣,隻在安西和北庭兩處建立屬於大明朝堂的直接管理,而在其他地方則是采用番邦屬國的管理辦法。
朱標對這件事,早就有了自己的看法。
他未曾直接回答,而是輕聲開口:“解縉負責的西部鐵路,從去年就開始動工修建。
朝廷這一次動用了不下三十萬河南、陝西兩地百姓,分段分批次鋪設地基,架設鐵軌。
上次解縉從西北上奏朝廷,河南府至鳳翔府之間的鐵路,再有幾個月就能合攏,到時候火車就能先在這段修好的西部鐵路上運行。
而按照整個西部鐵路的工期來說,隨著工人們的技藝越發精湛熟練,投入的工人數量和資源增多,恐怕最多也隻需要五六年,就能貫通整條西部鐵路。”
朱標沒有說朝廷這一次即將對西域用兵,該用什樣的字眼,反倒是說起了西部鐵路的事情。
朱元璋目光平靜,等待著老大接下來的話。
朱標當然也沒有讓老爺子久等,便開口道:“屆時我朝再去往陽關以西,原本要耗時數月的路程,最多不過數日就能抵達。
若是西出陽關的大軍進展順利,解縉的這條西部鐵路便也能接著向北庭和安西延伸。
到時候便是地處西域,但和中原腹地又有何區別?
所以兒臣以為,此番我朝即將出兵西域,當是西征。”
朱元璋微微一笑。
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自家老大啊。
別看表麵儒雅,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可是內,卻是有著一股子狠勁的。
大明這一次用西征隻待出兵西域,那就是要將整個西域都收歸大明治下,直接派遣流官管理,猶如中原諸道府縣。
朱元璋當即順勢說道:“當初藍玉在西北練兵,徐家兩兄弟也在那邊練兵,屯田邊防。這一次西征,便讓熥哥兒那小子親自領兵,走一趟西域吧。”
說完之後,朱元璋便眯著雙眼,瞄著老大。
朱標雖然掩飾的很好,但眼底卻是流光一閃。
他遲疑道:“這……兒臣原本是想……”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卻已經被朱元璋揮手打斷。
隻聽朱元璋笑的說道:“那小子也已經是二十歲的人了,這幾年做的事情你我也是有目共睹,朝堂上下誰不知道這小子會辦事?
俺還記得當初,他說西域諸多小國,那些小民守著黑油那等滔天財富,卻不知加以利用,還嚷著日後的天下,誰能有更多的黑油,誰就能傲視群雄五百年。
這一次既然是要出兵西域,正好就讓他親自過去,看看他能不能為我大明帶回來一個傲視群雄五百年。”
朱標嘴唇蠕動了一下:“可是……”
朱元璋笑眯眯的盯著老大:“我大明基礎教育改革的事情,可以交給內閣去做。內閣這多年了,一樁教育改革的事情難道還能做不好?
你也別說,這件事情一開始是熥哥兒這小子提出來的。即便如此,大不了讓他這段時間忙完了他那個什西城項目開業的事情後,抓緊時間理一個章程出來,到時候送到內閣。
算算時間,那時候他差不多也就能帶兵西出陽關了。”
朱元璋一副看破朱標的模樣和眼神,讓朱標憋在嘴的話,一一重新吞進肚子。
他原本確實是想說,讓朱允熥將基礎教育改革的事情擔起來。
而且其目的,也不單單就是為了教育改革這一樁事情。
同樣也是為了將那小子留在京師,而不是被弄去西征。
但老爺子似乎是有另一番打算。
既然說道理,在老爺子這行不通了。
朱標便轉口道:“那道旨意,兒臣方才已經讓人備好,也叫了人去西城讓那小子回來。
如今已經是大明洪武三十一年了,國家便是有再大的事情,還是要以穩定為首。那小子對國中革新諸事很有見解,內閣和朝廷也離不開這小子。”
他先說洪武新政的緊要性。
不等朱元璋開口。
朱標便接著說道:“而且,前番因為北伐關外,他已經是錯過了文聖和茯苓的出生。這一次宮中又有喜事添丁,總不能等孩子大了,都不知道父親長什模樣吧?”
他先說道理,然後又打出感情牌。
朱元璋卻隻是瞥了朱標一眼,然後衝著遠處喊了一嗓子:“二十三!”
正準備偷偷溜進教室的朱桱,瞬間就縮著脖子,愣在原地。
他渾身僵硬的轉過身,看向正瞪著自己的父皇。
朱桱的臉上擠出笑容,微微躬身:“父……父皇……皇……皇兄……”
“滾過來!”
朱元璋低喝一聲。
朱桱便是一個激靈,立馬就小跑著到了朱元璋的跟前。
“今天堂上得了五分?”
朱桱渾身緊繃,低著頭嗯了一聲:“先生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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