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岡，博物館大廳。

    當虞欽跟隨人群終於進到梵蒂岡博物館的大廳的時候，她的頭已經疲倦得就要爆炸了。且不說前一天晚上，她因為胡思亂想而最終導致沒睡好。為了能夠早點進入梵蒂岡，她起了一個大清早，結果在公交車站漫長的等待中，差點就當場睡過去。

    此時她麵色慘白，腳步虛浮，曾經明媚的眼睛完全睜不開。虞欽疲憊地捏了捏眉間，然後從包掏出一瓶補水噴霧往自己的臉上招呼，才勉強清醒幾分。等到她終於分辨出哪是網上預約取票口的時候，定睛一看，發現隊伍站著一個讓她頭疼了一個晚上的男人——於晁。

    注意到他的那個瞬間，虞欽的心中隻驚訝了一瞬。她算是想明白了，這段時間他們定然是被神明戲耍了，否則不會一旦認定絕對不會再相見，就立即被打臉。饒是於晁是根據自己的遊記做的攻略，也巧合得離譜了點。畢竟，他們曾經在一個片區一同居住了十幾年，也沒能在大街上偶遇到對方。怎現在旅個遊，如此龐大的人流量卻沒能阻擋住彼此呢？

    不過，她昨晚胡思亂想了一個晚上，此刻又疲憊不堪，實在沒辦法保持一個友好的狀態。虞欽隻能祈禱自己一會兒不會被於晁感到太明顯的情緒落差，以至於意識到自己已經認出了他是誰。

    想到這，虞欽無意識地長籲一口氣。

    她其實很能明白，為什於晁對於是否喜歡自己感到那樣的迷茫。

    他們相識太早，是小學同學，彼此在同學們的起哄莫名其妙被傳了六年多的緋聞。在她後來的許多次夢境，因為與她關係親近的人不算太多，於晁擔任了她很多次同遊夢境的搭檔。那些夢境，或是綺麗，或是可怖，或是尋常。無一例外的是，醒來後她都會因為於晁的出現，懷疑自己是否對他情根深種。但跟於晁不一樣的是，她總是很快就能從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

    畢竟，於晁不是傑比諾，她也不是故事的那個無辜的突尼斯公主。怎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真的愛上對方呢？

    她料想，關於這一點，於晁一定也能想明白。

    隻是男孩子有時候對於情感的問題，思考的方式過於兩極了些。不太明白即使是情感這樣感性的情緒，也應該用理性來判斷。即使這本來是最不應該使用理性的東西。

    “好巧啊。”於晁率先向她打招呼，笑意溫柔，沒有一絲破綻。

    “好巧。”虞欽疲憊地笑笑。她輕輕按壓著自己的眉骨，試圖讓自己的眼睛擺脫困倦，隻塗抹了防曬霜的臉上，十分明顯的被她按出了紅印。

    “你怎這困？昨晚沒睡好？”

    “有一點，而且今天等車等太久了。我本來出門的時候還挺精神的。”虞欽的聲音困意更重。

    “你確定一會兒逛博物館，不會逛著逛著就睡著吧？”於晁關懷的語氣加重。

    虞欽聞言卻是將手一揚，然後活動活動了脖頸，說道：“放心好了，我隻是有點見光困。一會兒進去以後，光線沒有那亮，我的眼睛會舒服很多，也就沒那犯困了。”

    她昨晚糾結了一個晚上——不知道於晁究竟是怎認出她的；也不知道於晁在認出她之後，是不是每句話都隱有深意；更不知道究竟自己的偽裝有沒有成功過關。

    她擔心葉陳的突然寒暄，其實是為了於晁而來，對於之後有可能再次見到於晁，心中始終惴惴不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知道了一切後，要用什樣的狀態來麵對他。

    可是，當她真的見到於晁之後，這些問題卻像是煙消雲散了。

    他們取了票之後，並肩向二樓走去。

    領取講解器的隊伍麵，亞洲人的麵孔並不多，虞欽在心中暗暗祈禱，這回一定要有中文的解說器。

    “你在幹嘛？怎一直嘴絮絮叨叨的？”於晁看見虞欽嘴一直嘟嘟囔囔的，心覺得好笑。

    “我在祈禱，上回我來的時候，沒有中文的解說器。希望這回能有。”虞欽眉眼不抬。

    “你……信教？”於晁的意思是基督。

    “我沒有唯一信仰。不過一定要說的話，我更相信我們那兒的神。畢竟，關係更親近嘛。而且……”虞欽謹慎地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而且，咱們的體係更完整，也更科學和靠譜。我心有安全感。”

    “我就不說宗教和科學之間的關係了，你在這兒……提這個？不怕這邊的神生你的氣，不同意你的願望嗎？”於晁見狀，也學著聲音壓低。

    “他生他的去，我剛又不是在跟他祈禱。”虞欽眼珠一轉。

    “你在這兒找太上老君他們幫忙，不太合適吧？”

    “有什不合適的？他們是咱們的先祖，本來就比這些異邦的神明更值得我們信任。總不至於，上邊兒的那些老祖宗跨國辦事兒，也得依照手續吧？”

    說話間，他們已經拿到解說器，走到了第一個展廳的門口。

    展廳內光線陰暗，隻有放著展品的玻璃櫃，亮著體現展品用的射燈。遊客們按照自己的心情，選擇在自己感興趣的展品麵前停留，播放解說器，或是繼續向下一個展廳前進。

    “真的是中文的解說器，簡直太棒了。你不知道，我上回聽的英文版，聽到最後人都累了，幹脆看的展品概括。”

    展廳少有人聲，惹得虞欽連正常的音量都不敢用，聲音輕得要讓於晁彎下腰貼近來聽。

    “太慘了。”於晁微笑。

    “展品的旁邊有它的編號，如果你對它感興趣，在解說器上麵輸入它的編號，就能聽到關於它的一些介紹。”虞欽擔心於晁對解說器不了解，塞入耳機之前又向他解釋了一遍。

    於晁微笑著點頭應下後，兩人於是在玻璃的展櫃前分開行動。

    虞欽餘光瞥見於晁果然在她斜後方的那個展櫃停留，心下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