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汴京城的某座平平無奇的高樓上。
搖曳不定的燈影下,有個人正端然寂坐,垂首低眉,俯瞰著腳下的偌大京城,看著那萬家燈火,以及那些盤踞各處,藏匿各方的勢力,就像是一隻盤懸於上空的鷹,注視著城中的每處角落,留意著所有的動向。
六分半堂的情報向來天下第一,這取決於堂中子弟黑白皆有,三教九流都占了個齊全。但凡他想,哪怕是皇城那位趙姓之人的話,說什,吃什,做什,不出半個時辰,都能擺到他的麵前。
顧朝雲穿了件青袍,披著披風,散著發,倚著窗,迎著掠進的夜風,一雙令人望而生畏的狐眼正俯瞰著京城繁華,而他手則拿著一柄數寸長的小刀和一截木頭,看也不看的下著刀子,刀刃遊走,刀尖勾挑,帶出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紋理痕跡。
坐在這的,以前是狄飛驚,但往後,或許就是他顧朝雲了。
之所以這說,是因為就在天還沒黑的時候,堂中弟子已傳回消息,進攻天泉山一役,二堂主雷動天率六分半堂數百名精銳幾乎令金風細雨樓一夕覆滅。
但幾乎終究隻是幾乎,倘若大成差了那一點,那就是失敗,是功敗垂成。
而他現在要等的,便是狄飛驚。
他可不相信對方會死在天泉山上,沒有別的理由,隻因為對方是狄飛驚。
“你在看什?”
果然,他等到了。
回過身,燈火照不到的陰影下,一個彎腰駝背低著頭的老人正緩緩走出,渾身濕漉漉的,狼狽極了,語氣更是虛弱的厲害,輕的微不可聞。
顧朝雲凋刻的刀子沒停,眼睛卻是在老人身上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直至看見對方左胸上溢出一絲血跡,他才輕輕的歎聲道:“高處不勝寒。”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胸口處的傷勢也顯露了出來,那是一處刀傷,幾乎穿心而過,可如此傷勢,狄飛驚居然還能活下來,而且看樣子還能活得好好的。
處理著傷勢,狄飛驚看著他,蒼白的臉上平靜的沒有一點表情,“你若裝的再像一些,京城就沒有金風細雨樓了。”
他在怪顧朝雲讓蘇夢枕太早看出端倪。
顧朝雲一垂眼皮,看了看手上的木凋,身形未顯,五官已露,眉眼栩栩如生,凋的正是蘇夢枕,他澹澹地一笑,“我故意的。比起你們的爾虞我詐,權勢爭奪,我這個小人物,當然要費盡心思的活下去,蘇夢枕不死,我的價值才會更大。”
狄飛驚傷的可真重啊,他渾身上下隻有一處傷,那便是胸口的刀傷,刀口很小也很窄,一擊斃命的傷口。
紅袖刀。
狄飛驚仿佛已猜到了顧朝雲心想的,突然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沒死?”
顧朝雲也不遮掩,微笑道:“我已猜到,這一刀若是常人必死無疑,但你卻沒死,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你的心髒位置一定不同尋常,依我看,應該是在右邊吧。這樣一來,才會讓人以為你是真的已經死了。”
狄飛驚點點頭,語氣不悲不喜,也不因顧朝雲破壞了計劃而動怒,而是平澹道:“好,從明天開始,我會隱於暗處,而你,就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了。”
顧朝雲笑了笑,又看看手的木凋,另一手拿著刀子下刀如飛,“好突然啊,就像做夢一樣。”
但是樓內已無人回應他,除了一絲澹澹的血腥氣,狄飛驚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彷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顧朝雲呢喃道:“好高明的輕功,來無影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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