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前，所有應考生候在殿前等待全麵檢查，以防有人將小抄或是暗器帶入殿內。而在這一眾學子當中，唯有沈哲衣冠簡樸，像個市井間常見的小百姓，其他人皆身披貴重服飾，倒不像是來考試，反而像是來走秀的。

    雖被其他人指指點點，但沈哲其實並不在意，他記起早年高考時學過的一段：

    “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配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豔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正當沈哲沉浸在自己的學習世界的時候，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家子弟走過來，狠狠撞了沈哲一下。

    起初沈哲還沒有在意，反而自己先道了歉，也沒看他一眼，便接著在心中默背之前學過的那些課文。

    那富家子弟一看，這小子被自己撞了一下，還不看自己，便覺得這人定是高傲到瞧不上自己，便更加氣惱，心想著不過就是個和他們一樣考過了會試和殿試的窮小子罷，在這群英聚集的殿試，誰又不是個有才之士，神氣個什。隻見那富家子弟越想越氣，又朝著沈哲撞了一下。

    連著被撞兩下還不知道自己被找茬了的話那未免也太蠢了，沈哲抬起頭來，與這位富家子弟對視。隻見來人穿一身白袍，邊上鑲些彩色波斯花紋，腰間別一青翠暖玉，手持一純白折扇，看上去就像是古代貴公子的標配。

    隻可惜，這身衣裝要是放別人身上必是光鮮亮麗的，而眼前這人肚大、臉肥、頭頂禿，愣是這好的一身衣裝都沒法將他襯起來。

    隻見那富家子弟對沈哲嘲諷道：“瞧這一身衣裳，知道的，曉得你是跟我們一起來考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跟來找我們討錢的乞兒。”

    那人又說：“我們前來皇帝眼下參考，必是不能汙了皇上的眼。身穿像樣的衣服，才能表達出我們對皇上的尊愛，而不是像某些人，穿得像個街上的叫花子。”

    聽此言，周圍的學子也紛紛掩麵笑起來。

    誰知沈哲聽聞此言並沒有多少窘迫，反倒挺起了胸膛，嘴角不禁流露一抹笑意。要知道，他在原來的世界被父母管的特別嚴，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也有很多人跑過來在他的眼前叫囂，說他是個書呆子，就算這學以後也無法成才。

    與其他唯唯諾諾的學生不一樣，沈哲很喜歡這些人前來找茬：他不能違抗父母師長你的命令，難道還不能和這幾個小屁孩鬥鬥嘴？每次三言兩語，他就能將那群同齡人罵的回家找媽媽。

    雖然此刻，麵前這個富家子弟看上去比他年長不少，但他也全然不懼，回道：

    “聽您一言，鄙人見自己的著裝實在慚愧，抬不起頭。見您如此見多識廣有學識，鄙人還有一個問題，還請公子解答。”

    那富家子弟見沈哲如此說，便覺得自己已經將他打擊到，洋洋得意地對他仰仰下巴，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鄙人聽公子您說：‘穿身像樣地衣服，才能表現出對皇上的尊愛’一句十分不解。楚天之下莫非王土，在皇上的土地上，有那多的子民都無法穿上如此奢華的衣服，那難道那些子民，都沒有對皇上的敬愛之情嗎？”

    “欸，公子您先別著急反駁，我明白您是什意思，您的意思是，我們馬上要入皇上的眼，就必須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即使打腫臉充胖子，也得穿戴得好些，讓皇上看得舒服，是這個意思嗎？”

    那富家子弟忙說：“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見這富家公子已經中套，沈哲便繼續講：“可我們參與考試，便是為了輔佐皇上治理天下。若是要治理天下，必是要做到真實、準確，對皇上坦白國家治理尚存的弊端，再與皇上商討如何改善，最後讓皇上定奪方案。”

    “若是我們所有從政的文臣，都如您所說的一般，隻是為了不汙了皇上的眼和耳，就打腫臉充胖子，謊報災情、謊報收成，那此國該如何治理才好？”

    那富家子弟聽到這，才開始覺得不對勁，想說話辯解，但沈哲根本沒有給他機會，繼續說道：“如今我隻穿一身麻衣，是因為我隻有一身麻衣。但其他參加考試的各位身著華麗，可能也是因為各位本就家庭富裕，也是像皇上顯露真實一麵。不論您的家事，您對我說，要我打腫臉充胖子穿華衣而考試，是否也算得上是挑唆我犯下欺君之罪？”

    那胖子連連擺手，想要說明自己絕非此意。可沈哲又一轉手，將他的視線轉到人群正前方——幾位負責搜身檢查的太監正往這邊走來。

    “這位公子，我想你也是沒有這層意思的，可能隻是小人的一場誤會罷了。如今殿試降至，也祝您能夠高中。”

    聽到這話，那富家弟子臉色便臭如豬肝。

    在考試之前被這樣下套說弄一番，怎可能不受影響？還說什祝他高中，呸，這個小人！富家子弟在心中狠狠咒罵沈哲，卻已忘了，最開始不想讓人好好考試，特意跑去找茬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