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堂內,放眼放去,書卷堆滿屋舍,卻擺放的整整齊齊,唯有香氣縈繞在四方,旁人一看,便知主人對書本的喜愛,隻多不少。
果然,楊維四下望望,欣慰的摸了摸胡子。
“殿下如此用功,臣待會兒回去,定要同他人說上一番。”
陸懷端坐在案前,背挺得筆直。
他看著案上擺放的水晶筆架、宣紙,以及散發香氣的鬆煙墨,手中握著筆,動也不敢動。
果然。
差生文具多。
一旁大宮女正在研磨,見狀道:“殿下不舒服嗎?”
陸懷僵著脖子回道:“嗯……”
正在和楊維聊天的文遠聽之,快步走來,俯下身子幫他調整握筆的姿勢,歎道:“殿下,臣已經讓宮女去催過若風了,藥應該馬上端來。殿下不妨先歇歇。”
楊維捧著一卷書,痛心疾首道:“殿下身體有恙,連拿筆的姿勢都弄錯了,不妨臣下次再……”
陸懷尷尬之餘,眼睛一亮,正要應允。
關鍵時刻,若風踏著風而來,端來一碗藥,急衝衝道:“殿下,藥好了。”
他似乎聽到了楊維的話,連忙解釋道:“殿下不用擔心,今日宮人熬藥時,顧大人專門帶了西北特有的草藥,據說最適合調養氣血、滋補身體。”
陸懷扶著額頭,懨懨抬眸,有氣無力的咳嗽了幾聲,顫聲道:“本宮,咳咳,本來想著身體好些了,再見人,豈料還是高估了自己。若,若這藥無法立竿見影,本宮疲憊乏困,怕是……”
“殿下。”
不知何時,文遠走到了若風旁邊,在對方警惕的表情下聞了聞藥,眼睛一亮,轉過身朝著陸懷微微行禮。
“臣略通醫理,剛發現顧大人帶的草藥確為罕見之物,素來生長在高山峽穀,常人極難獲取。殿下,此藥藥效極快,副作用小,尋常有錢人家買都買不到,顧大人有心了。”
說到這,文遠皺眉,悠悠歎氣,“若殿下服用此藥,效果仍舊淺顯,說明殿下身體已是十分虛弱。不過殿下放心,臣會為殿下把脈,尋其他方子,長久調理,必定見效。”
“……”
取來那藥,絕非易事。
怕是和西北駐守的顧家軍交涉過。
來來往往,麻煩不已。
更別提還不少。
陸懷沒想到顧焱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心下莫名一暖,還帶點道不明的癢意。
罷了,不就是一場考試嗎?
不裝了。
他咬著牙,麵色複雜的盯著那碗藥,將手中毛筆擱置在筆架上,輕聲道:“若風,藥給我吧。”
若風應聲。
陸懷深吸口氣,木著臉一口氣喝完,又將碗重重摔在案上,再抬頭,憂愁氣色一掃而空,竟是滿眼的鬥誌昂揚。
“詹事,出題吧,本宮已經迫不及待了。”
眾人一驚:藥,藥效這快的嗎?
楊維摸摸胡須,清清嗓子,笑道:“臣不知道殿下學了些什,不如四書五經隨意一節,寫下部分即可。”
陸懷重重點頭,準備開寫。
文遠瞧了一眼,小聲道:“未免過於簡單了。”
楊大人搖搖頭,悄聲低語:“殿下剛剛受到聖上重視,難免心氣不足,必須先行鼓勵,再行鞭策,自然要從簡到難,慢慢縮小範圍。”
文遠道:“大人的意思是,若殿下所寫出自《春秋》,下一道題便從《春秋》中出,反之亦然。”
楊大人笑笑:“所言極是。”
文遠點頭,定眼一看,忽地皺眉:“大人有沒有發現,殿下一直沒動過?”
楊維扭頭一看,就見陸懷握著筆,死死盯著麵前的宣紙,似乎不盯出個洞來不罷休,旁邊的大宮女和若風侍於左右,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
楊維似乎意識到了什,仍不死心道:“殿下?身體還不舒服嗎?”
陸懷一驚,本就貧瘠的知識量越發雪上加霜,他扯了扯嘴角,額上滲出了冷汗,旋即抬眸,露出燦爛笑容,恍若星辰,美的愈發動人。
“詹事,本宮不會。”
卻是破罐子破摔了。
文遠差點沒站穩,他咽下口水,訕訕道:“殿下不要玩笑了。”
陸懷機械的偏頭,皮笑肉不笑道:“你看本宮,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楊維捂著胸口,後退一步,堪堪穩住精神,問道:“《大學》《孟子》《論語》《中庸》,殿下都不會嗎?”
“當然不是。”
楊維放下心來,擦了把汗。
陸懷麵無表情道:“《周易》《詩經》《禮記》《尚書》《春秋》,本宮也不會。”
“當”一聲,楊維坐在了地上,文遠抽著嘴角連忙扶起了他,將他安置在太妃椅上。
若風和大宮女已經把自己隱藏了。
陸懷實在不忍,他揉著太陽穴,鼓起勇氣道:“詹事,除去四書五經,還可以再出題。”
楊維沉默半晌,氣若遊絲的抬手。
“殿下,三,三字經會嗎?”
陸懷十分難受,硬邦邦道:“詹事放心,本宮會。”
楊維生生扯出一抹笑,欣慰道:“不限時辰,殿下寫吧。”
文遠扭過頭。
似乎不忍直視了。
一炷香後,陸懷寫了一行字——人之初,性本善。
一刻鍾後,陸懷加上了一句——性相近,□□。
半個時辰後,還是那行字。
陸懷抬頭看了眼他們,麻木的小臉上寫滿了盡力二字。
楊維坐不住了,他讓文遠攙扶著自己,顫顫巍巍走到陸懷身邊。
觀那字體,橫撇豎捺,樣樣都有,卻時而聚集,時而分散,細細看去,各有乾坤,如牛鬼蛇神走過,讓人望而卻步,恐怕雞爪爬行,也不過如此。
楊維望著房梁,堪堪一笑。
“此事,絕不能聲張。”
話音剛落,他兩眼一閉,直挺挺過去了。
“楊,楊大人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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