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細細翻閱，一時間辦公區靜得針落可聞。

    根據調查記錄中學校師生的口供內容來看，此事件中的五名當事學生的風評都不太好，尤其關，可以說是流言纏身。

    但方淺淺想起生前零碎記憶，在最開始的一部分口供記錄翻到一些不同的聲音——關一直受著另外四名當事學生的欺負，甚至到了霸淩的地步。

    “但因為白城、蘇尼、謝一閑和孫博安家境好，人緣也好，”方淺淺輕念紙上文字。

    “關是福利院出生，無父無母，所有課餘時間都去兼職維持生活，從不參與同學活動。安靜又內向，甚至有些孤僻，成績也不好，所以沒人敢幫她。”

    巫聖之一怔，關的照片就在她手邊，單馬尾的女孩纖瘦蒼白，一雙漆黑的眼找不到焦距。

    拍照似是一件讓她為難的事，通過照片，巫聖之好像看見關在攝影師的催促下扯起一個十分僵硬微笑的畫麵。

    的確是她所熟悉的，在福利院中長大的小孩，會擁有的一種模樣。

    比如記憶那個瘦弱纖細的身影。

    思緒一轉，她又想起那天在十三中外的公交站回頭看到的畫麵——自教學樓天台無聲墜落的身影，會是關嗎？

    “巫？”

    熟悉的聲音打斷她有些煩悶的思緒，轉眼見石白月眼中竟是含著些擔憂之情，巫聖之上身後撤，無意識生出幾分抗拒，麵上微笑淺淺：“怎了？”

    “沒什。”石白月也不追問，神色一斂又是那副完美麵具，“那為什後來他們都翻供了？”

    方淺淺鎖眉，將紙張放到桌子中間，指著那短短一行內容道：“她說是因為正好討厭那幾個學生，又覺得福利院出生的關可憐。”

    可憐。

    目光在這兩個字上停留，巫聖之唇邊梨渦加深，隨即又察覺出一些微妙來。

    “討厭那四個，覺得關可憐。”她輕笑，“倒是和她最初的霸淩口供異途同歸。”

    方淺淺剛想點頭想表達同意，電腦突然響起一陣鈴聲。她與林語一凜，同時回到電腦前查看警報聲來源。

    梁越社交軟件上的謾罵愈演愈烈，此刻網絡上程思景相關的輿論已經從娛樂花邊醜聞上升到了社會層麵，和她們一開始擔憂的一樣。

    “程思景的女友被爆出來了，是素人。”方淺淺蹙眉，覺得這件事背後的力量似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束才能罷休。

    但這個“結束”，無人能預想究竟是怎樣一個結束。

    “32號樓的住戶都被控製參與了嗎？”林語問。

    “嗯。”方淺淺根據ip地址鎖定了好幾個社交賬號，“這些，都是32號樓的ip地址，社交賬號上這幾天發的都是對程思景事件的不友好言論。”

    “他們……”石白月將那些汙言穢語挨個掃過，眉尾輕動，淡淡道：“雖然造句遣詞不同，但都傳遞著一個同樣的想法。”

    “什？”

    “他們想要程思景死。”

    ？！

    ——“好惡心啊，程思景還有臉當人？”

    ——“吐了，程思景居然還找女朋友？想騙女人當tq嗎？該死！”

    ——“如果是我，我肯定再也不想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程思景爸媽知道自己生了這個玩意兒嗎？現在恨不得把它塞回肚子了吧。”

    ——“陪高層爽嗎？拿錢拿資源拿人氣爽嗎？現在代價來了，爽死了吧？”

    ……

    方淺淺將那些內容和網絡輿論內容編成數據，再用軟件分別分析計算，最後發現不論是哪一邊，“死”相關字眼出現的概率都高得相當離譜。

    “程思景和誰結仇了？”她不明白，“真的會有人為了搞死一個普通人弄出這大的陣仗嗎？”

    “可能是人，可能是鬼。”石白月依舊完美笑著，語氣聽不出波瀾，“或者，人鬼相合。”

    “我們手中此刻最關鍵的線索。”林語沉默許久後再開口，“隻有孫博安。”

    可它是一個惡鬼，他們除了守株待兔，還有其他辦法嗎？

    巫聖之看著她們，先前因關而升起的情緒在蠢蠢欲動。

    餘光中巨大的通陰柱潔白瑩潤，無數陰氣圍繞著它上天入地。

    現在，似乎是一個恰好的契機。

    “有。”巫聖之拿起桌上孫博安的資料，梨渦深深，笑意不達眼底。

    “不用等，直接把兔子喊過來。”

    第三次感受靈車漂移，巫聖之終於掌握習慣的精髓，在黑夜腳步穩健地帶著一人一鬼上樓進入家中。

    小月月又蹦去石白月肩頭，那頭的方淺淺順著小月月的視角將巫聖之家中看得通透。

    “聖之，”她道，“你家那個台子，好有大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