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已經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了,不是嗎?”蘇護微眯著眼睛,碼頭上的船工來來往
往,夏日的熱風如海浪裹挾著吹遍所有行人。他近乎低語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拒絕自己不
想要的……”
蘇眠偏頭看向蘇護。一瞬間,他仿佛又恢複從前那個縱橫江南、風度翩翩的蘇大管家。蘇眠
覺得喉嚨發癢,突然很想問,這個所有人中是否包括他自己。
“怎了?”
蘇護的身體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已經好了很多,不複當初的贏弱。臉色漸漸白皙,胡子刮掉
後,隻餘泛青的胡渣。
“沒什。”
蘇眠想,那個少年般的蘇護不會再回來了。
他們是在傍晚時分登上客船的。除了兩輛馬車以及行李之外,蘇護還聘請了兩個車夫。張船
頭勻出兩間房。蘇護和蘇眠商議後,決定他帶著老蕭頭和車夫一間,蘇眠、蕭蕭、暖暖一間。
等安置完畢,客船早已啟程,如風般疾行在運河之上。
“小姐,好涼快!”暖暖驚呼。
微潤的河風灌入窗戶,充盈於整個房間,擠出所有燥熱,連人身上的衣裙,額頭上的汗滴都
被風幹,頓覺身心舒暢。
蘇眠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似乎多日來壓在心底的煩悶都輕減許多。
落日的霞光暈染了整片江水,兩岸連綿的青山倒映在水,真正印了詩上所言“半江瑟瑟半
江紅”。一輪紅日掛在江水連天之處,蘇眠看著它慢慢沉入地平線下,江水也隨夜色降臨轉
為青灰,耳邊聽到船破開水浪前進的聲音。客船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
蘇護笑著進來,問道:“船上有點擠,還適應嗎?”
蕭蕭眼睛亮閃閃地盯著丈夫,她發覺蘇護現在精神多了。
“張船頭說了,夜晚我們可以到甲板上吹吹風,看看星星,別有一番滋味,隻要不妨礙他們
就好。”
蘇眠興奮地點頭。
總算有些精神了。蘇護這才略略放心,不管怎樣決絕地去安平侯府退婚,但還是個小孩子呢。
坐在漂泊於江上的大船船頭看星星是什感受,蘇眠總算親身體驗到了。這種感覺就像飛一
樣。
夜晚的江水越發神秘,清冷的月光灑在水麵上,蕩起一塊塊光暈。隨著船的前進,兩岸青山
極速後移,水麵更加開闊。站在船頭,展開雙手,整個人仿佛像鳥兒一樣能輕盈得飛起來。
“啊!啊!啊!”
蘇眠和暖暖迎著風大喊。老蕭頭難耐地掏掏耳朵,用手肘推推蘇護,“你不去管管?她哪
還有大家小姐的樣子。”
蘇護嘲諷地笑笑,世上大家小姐何其多,阿眠隻有一個。
蕭蕭搬來兩張小木椅子,扶著蘇護坐下。老蕭頭解下腰間的葫蘆,暢飲之後打了個酒嗝,
“要是有花生米下酒就好了。”
蕭蕭白了他一眼,端茶給蘇護。老蕭頭扁扁嘴,茶有什好喝的。
星漢燦爛,夜空遙遠而寧靜。
蕭蕭攙著蘇護回了船艙,老蕭頭喝光一壺酒後,早已醉醺醺地歇息去了。
蘇眠坐在他們留下的小椅子上,抱頭仰望星空。
“小姐,還不睡嗎?”暖暖欠連天地問。
“你先去睡吧。”蘇眠閉眼感受著夜晚清涼的河風扶上臉頰、脖頸,然後鑽入衣裙,全身似
乎都浸潤在微涼的風。
耳邊沒了暖暖那丫頭聒噪的聲音,應該去休息了吧。
水浪的聲音有規律地拍打著船身。客船明明行駛得很穩,蘇眠卻似乎能感到輕擺的蕩漾的弧
度。這片星空之下,天地間靜得仿佛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蘇眠覺得,她好像既在塵世之中,
又在塵世之外。
隻是……蘇眠眉心緊擰,隻是有些人為什總陰魂不散。
景希靜默地坐到她旁邊,良久,才笑道:“怎猜到是我?”
好夢被叨擾,蘇眠自然不是十分友善,仍舊閉著雙眼,嘴卻輕嘲道:“太孫殿下難道不知,
每個人走路的節奏不同,腳步聲自然也不一樣。”
“原來如此。”景希讚許地點點頭,忽然大聲道:“粉色的月亮!”
怎可能!蘇眠倏地睜開雙眼,天空中高懸著一輪明黃的圓月。
“你騙我!”
蘇眠瞪大眼睛。景希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看來你還蠻有好奇心的。”
無聊!蘇眠憤憤起身,踢了景希身下的椅子腿一腳,“起來,我要回船艙!”
景希雙手投降著站起來,蠱惑道:“你就不好奇我怎在船上?”
蘇眠不理他,撿起小木椅自顧自地往走。
“怎,你心情不好?和傅與時退婚就這令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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