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俞輕聲笑著，半開玩笑道：“那安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換身常服。”

    安羽霄忙製止住他，“不必不必，我說笑的。在這喝茶可會打擾蘇大人工作？”

    蘇清俞柔聲說：“無妨，剛折騰了這久，也該歇歇了。剛好再和安姑娘說說這調解中心的事。”

    安羽霄隨著他進了內室，兩人在桌前坐下，便有仆役端來了熱茶，給二人各倒了一杯。

    蘇清俞抿了一小口茶，看著安羽霄的眼睛道：“剛才公堂上真是多虧了安姑娘，不然衙役們隻會動粗，隻怕倒問不出那兩個孩子的下落。茶鋪子也幸虧安姑娘幫忙，否則今日又得多丟一個孩子，更得鬧得縣人心惶惶。”

    安羽霄笑了笑說：“早上茶鋪子的事想想都覺得後怕，真是就差一點，那孩子就要搶走了。”

    剛說了幾句話，便有仆從送來了兩份飯食，裝在兩個深色木盒中。

    蘇清俞遞了一份給安羽霄，“已過了用午飯的時辰，廚房把中午的飯食熱了熱送來的。安姑娘也沒用午飯，飯菜雖簡陋，但將就吃些吧。”

    安羽霄接過，打開木盒，麵裝著兩樣菜和米，熱過的飯菜冒著熱氣，聞著倒真感覺有些餓了。

    兩人用完了飯，用茶水漱了口後，蘇清俞說道：“調解中心準備設在南街上，一來青縣的鄉紳耄老很多都住在那，二來離縣衙也不遠。一般縣中百姓還是習慣來縣衙投狀子，調解中心設在縣衙旁邊，也方便分流一部分案子過去。”

    安羽霄點了點頭，問：“何時能設好？”

    蘇清俞笑道：“我也想著是越快越好，一早就差了人去忙這事，也不是什難事，大約明日或者後日就能辦好了。”

    兩人又說了一小會兒話，她知道下午蘇清俞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便先告了辭說要回家午睡，蘇清俞親自送了她出門去。

    傍晚，安羽霄在家有些閑不住，出門準備去街角的閑話中心，看看能不能聽到哪有什糾紛。

    剛到街角，就看到衙門在牆上貼了告示，附近的住戶商戶紛紛在告示前圍看。

    安羽霄也擠過去看，告示上大概寫著：明日衙門在南街的老梧桐樹旁新設調解中心。青縣積壓的案件太多衙門不能及時處理，著急的人可以去衙門取回狀子轉到調解中心去處理。若是調解不成的，還可以重新把狀子投回衙門，按原先的次序繼續排著。

    安羽霄心想這辦事效率可真高，那她明日就可以去上班了！

    正琢磨著，先是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車聲，隨後馬車驟然停下，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街上的人也圍了過去。

    她轉身過去看，發現一個花甲之年的老嫗倒在地上捂著腰哭嚎，駕車的馬車夫下了馬，站在一旁低頭理論。

    “婆婆，我這馬分毫都未碰到你，分明是你看到我們，自己衝上來的。我看到你馬上就勒了馬，你這一出是演什呢？”

    那老嫗還倒地不起，看著周圍聚過來的人說：“大夥看看啊，幫我這老太太說句話，他們這馬車駕得飛快，把我給撞倒了還不承認。我無兒無女，也沒什積蓄，這把老骨頭撞散架了也看不起郎中，隻能在這街上等死啊——”

    圍觀的人中有人帶頭起哄道：“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啊，這馬車如此豪華精致，麵的人非富即貴，竟撞了人還想賴賬。撞得還是這年逾花甲的老人，真是喪盡天良，為富不仁啊！”

    “就是就是，都這有錢了，這點醫藥費也不願賠！”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一個龐大腰圓的中年男子扶著車夫下了馬車。

    安羽霄聽到身邊的人在竊竊私語：“原來是周老板啊，他都富得流油，不拿錢當錢了！不至於不賠這醫藥費。”

    安羽霄小聲問：“周老板是誰？”

    “你是剛來青縣的吧？周老板都不知道！這西街上一半的當鋪酒樓都是他家開的，剩下一半也是別人租了他家的鋪麵開的，他住的宅子是縣最大的，小妾就納了有十幾房啊！”

    那周老板先瞪了一眼車夫，隨後看向地上的老嫗，緩緩說：“一兩銀子可夠？”

    老嫗抬眼看了看他，顯然也認得是周老板，猶豫了半晌，含含糊糊地說：“我沒兒沒女，老伴也沒了，身邊沒人照顧。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都這把年紀了，估計得養個一年才能好，還要雇個人在家照顧著。再加上一年的診費、藥費，起碼…起碼得二十兩銀子！”

    那周老板長了一雙眯眯眼，這時眉頭微動，像是也沒想到這老嫗會如此獅子大開口。

    這時，馬車上又下來一妙齡女子，眼神嫵媚動人，身形曼妙多姿。眾人都看著她，她緩步走到那周老板身側，拽了拽他的胳膊，細聲說：“老爺，她定是看到咱們這馬車華貴，上來故意摔倒了訛咱們的，開口就要二十兩銀子。阿明在府上架了幾年車了，為人也穩重，他都說了沒撞，自然沒撞，咱們何必吃這虧呢，不如直接報官。”

    周老板飽含神情地說：“我自然知道阿明沒撞到，隻是今日答應了給你過生辰，不想在這耽誤時辰。”

    那老嫗聞言，又哭嚎起來：“我這命真苦啊！辛辛苦苦活了一輩子，沒想到這條老命就要這樣交代了——老頭子，我馬上去找你了——”

    那女子柳眉緊蹙，靠近那老嫗，細聲嗔道：“都一把年紀了，老爺心善，願意白給你一兩銀子，你倒在這沒完了。”

    老嫗完全不理會那女子，繼續在地上哭嚎耍賴，時不時偷偷睜眼看周老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