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倒下了，梅林也再度變回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

    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在阿瓦隆被流放的幾萬年，祂身邊最親近的，一直是這些鏡妖，那些信徒，對祂隻有崇拜和敬畏。

    人類壽命不過百年，幾萬年的漫長歲月，子子孫孫無窮盡，不知換了多少代人，梅林也隻熟悉身邊的鏡妖，有時祂沉浸在研究中，一抬頭就會過去數年甚至數十年。

    祂參悟了無盡幽暗的一些規則，可也讓自己陷入了孤獨，漫長歲月，身邊隻有鏡妖。

    梅林無法讓自己痛恨薇薇安，祂恨不起來，但作為信仰神，祂必須殺死鏡妖，為信徒複仇。

    代價是什？

    “我寧肯像個人類那樣老去，也不想在無盡的歲月飽受折磨.”

    梅林丟掉聖劍，拄著木杖朝岸邊走去。

    “你不想離開嗎？”

    馬維突然問道：“你明明創造出了可以逃離神國的魔法，為何不離開呢？”

    雖然魔法陣被巴吉摧毀了，但以梅林的能力，再造一個不難。

    “使用逆轉魔法，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梅林頭也不回的說：“薇薇安它們獻祭了我所有的信徒，才給明妮打開了一條通路，我累了”

    走著走著，梅林的身體變得沉重，雙腿變成了樹根，卷著薇薇安它們的屍體深深紮進了泥土，慢慢變成了一顆梅子樹，停在了阿瓦隆與死靈之湖的岸邊。

    祂真的累了。

    “走吧。”搖搖頭，馬維想要離開阿瓦隆了。

    “走？”

    巴吉咧嘴笑道：“難得來一次阿瓦隆，你就這走了？”

    “不走.你想幹什？”

    “去梅林的研究室看看，祂不會介意的，畢竟這些對祂已經沒有意義了，能夠幫助現在的信仰神，也是祂的造化。”

    巴吉不以為然道：“你們別為祂傷心，這可是阿瓦隆，曾經引渡亡靈的地方，祂雖然親手殺死了薇薇安它們，但薇薇安它們的靈魂也無法逃離阿瓦隆，這才是最可怕的詛咒，它們會永遠在死靈之湖中遊蕩，每隔十年才能蘇醒一次。”

    “原來是這樣難怪祂要跑到岸邊等待。”

    回頭看了梅子樹一眼，馬維跟在巴吉身後回到了山頂宮殿，這就像巴吉的家一樣，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隱藏在地下的空間。

    嵌在牆壁內的熒光石照亮了研究室，略顯雜亂的書桌上，堆滿了黑色石板，石板上歪七八扭的刻著古代文字，如同天書。

    除了大量的黑色石板，研究室內還有堆成小山的羊皮卷以及莎草紙的演算記錄，房間中央，放置著一塊巨大的沙盤，沙子懸浮在空中，緩緩流淌。

    研究室內沒有寶物，這些石板、羊皮卷就是真正的寶物，雖然看不懂，但馬維知道，上麵每一個字，都價值千金。

    遺憾的是，無論是石板還是羊皮卷，都帶不走。

    阿瓦隆就像隔絕一切的監獄，將知識、梅林囚禁在這，祂的一切，隻能與鏡妖分享。

    巴吉對黑色石板、羊皮卷不感興趣，反而抓著梅林積攢下的稿紙不放，一目十行的同時，口中嘖嘖稱奇，偶爾還會唏噓歎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盧卡和尤妮亞撥弄著屋子中間的沙台，那是一件記錄時間的道具，奇妙無比。

    “大哥.”

    萊文拿著一張羊皮卷走來：“你看這是什。”

    打開羊皮卷，馬維瞪大眼睛，他雖然看不懂紙上的文字，但圖案他是看得懂的，羊皮卷上畫著一個精美的三層魔法陣，拆解開來，每一層都有自己獨到的運行模式以及底層邏輯。

    光靠肉眼，是不可能記下每一個突觸點的，拿著放大鏡看都不一定能參透奧秘，光靠死記硬背，沒用！

    “隻有懂行的人，才能一眼看懂麵的含義吧。”馬維幽幽歎道：“不知道迪諾他們有沒有把精通魔法陣的人才培養出來，都快一年了，如果能培養出像梅林這樣的大師，我就能帶他來阿瓦隆進修了。”

    話是這樣說，梅林那樣千年難得一遇的傳奇巫師，真有這好運能碰到嗎？

    “我覺得一定有。”萊文說：“大哥你想，內蕾伊達留下的災厄石碑上不是說了，接下來會是一個群星閃耀的時代嗎？肯定是能人輩出，天才如雲。”

    “希望如此吧。”

    馬維點點頭：“我倒是想把梅林帶回去，如果祂願意的話。”

    “別想了，祂不會走的。”

    巴吉的聲音傳來：“你們不了解梅林，祂是一個極其執拗的信仰神，決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你們該慶幸祂還有身為信仰神的責任感，沒有徹底墮落。”

    徹底墮落的信仰神，馬維目前還沒遇到，但一定有。

    就連阿納托爾，也隻是處於墮落的邊緣，內蕾伊達才是祂的底線。

    “你之前說，想見一見黃金眾神，我建議你打消這個想法。”巴吉突然說：“黃金眾神，整個神係都是墮落的，祂們委實不能被稱作信仰神，早已變成了扭曲的怪物。”

    回憶起黃金巨門背後伸出的灰青骨手，馬維沒有反駁巴吉的觀點。

    這很有可能是事實。

    但這一切是黃金眾神的錯嗎？

    祂們將自己知曉的煉金術一字不落的教給了信徒，就像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無私，結果呢？

    捅進祂們胸膛的刀，正是來自祂們引以為傲的‘孩子們’。

    也是自那之後，奧丁神係開始施行恐怖信仰，讓人類畏懼和敬畏信仰神，拉開彼此的距離。

    毫不誇張的說，黃金眾神應該是所有神係中命運最悲慘的，祂們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信徒，換來的卻是無情拋棄。

    原諒不可思議，扭曲才是常態。

    “黃金眾神一直想回歸，祂們.難道想報複人類嗎？”

    “我不知道。”巴吉緩緩搖頭：“用正常思維去猜測瘋子的想法本身就是錯誤的，誰知道黃金眾神腦子在想什？不好說，也說不準。”

    很快，巴吉就翻完了梅林留下的手稿，莎草紙的保存時間不長，隻有近些年的保存了下來，早期的一概沒有，不過近幾十年的研究已經是梅林智慧的結晶了，巴吉很滿意，祂得到了不小的啟發。

    “你是不是學到了梅林的逆轉魔法？”

    “嗯哼。”

    “你不會想.”

    “在自己的神國設立魔法陣然後回到現實世界？”巴吉笑了笑：“明妮能夠找到路徑返回，是因為古神勢力安排了原始部落定期祭祀，我呢？我的信徒早就死光了，唯一留下的神器，還在你的手，離開神國，我是無法找到回路的。”

    “何況我的神國你也知道，根本沒有信徒，無法維持魔法陣巨大的耗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