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常意問完,婦人難以自控地顫抖起來,嘴作響,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她僵硬地把身子往後拉,緊緊地貼在牆壁上。
市井摸爬打滾的的庸俗宵小,在演技上的鑽營未必輸給其他人。
至少眼前的這個婦人,憑借她精湛純熟的演技,讓在場的眾人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侯星被常意簡簡單單幾句話一點,馬上反應過來這其中的不對之處。
其他還可以解釋,感情這東西卻是無法解釋的。
他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檀回被賜到淮陰侯府前是個樂妓,樂妓需要培養許多年,檀回隻能是從小就被賣進去的。
可是矛盾就在這,一個從小就把女兒賣掉的母親,怎會十幾年後因為女兒還不清楚的死因,就衝動地去殺人呢?
這不符合常理!
這明明是個很簡單的破綻,在常意說破前,卻沒有一個人看透。
他們太傲慢,根本沒想過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背後能有什隱情。
一股被愚弄的氣憤升騰上來,侯星心情複雜地看了常意一眼。
淮陰侯府的這位大姑娘,未免也太聰明了些,這短短幾句話便可看出她的靈巧和善於觀察。
他活這些年來,見過的女隻有像他母親那般恬靜溫柔、又不失柔弱的,從來沒見過常意這樣的女子。
他視線不自覺地追隨著常意的表情,又看了眼和他同樣呆愣在原地的常熙回,心才平衡了下去。
雖然是兄妹倆,但常熙回似乎才能平平。
常意興趣缺缺地俯視著不敢再說一個字的婦人:“誰指示你的,她給了你多少錢?”
婦人當然沒有回答。
這在常意意料之中,婦人回不回答,對她來說意義不大。
她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又不是寡婦,一夜沒回家了,怎沒人找你,也沒人來看你?”
婦人一聲不吭地,跪趴在地上,褐色的頸部汗水黏膩,凸起一道,血管亢奮地跳動。
“我猜猜,你真正的命根子早就拿著你用命換的銀子,和他爹一起逃出城了,是嗎?”
婦人突然像瘋了一般掙紮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她撲過來,那張駭人的臉仿佛要從鐵柵欄擠出來。
“我的兒!他怎樣了?你把他怎樣了?”
常熙回心毛骨悚然,上前把常意拉開。
常意一點也不怕婦人要吃人的眼神。
“放心,你們一家三口馬上就可以團聚了。”
婦人的臉色驟然灰暗下來。
昨晚常意不僅僅去了春娘的墓。
趁著有不要錢的苦力在,她回去時順道看了眼檀回的家。
但她和沈厭到了檀回他們一家破舊的居所,麵早就已經人去樓空。
和婦人身上顯露的破綻一結合,不難猜出其中關竅。
常熙回摸了摸腦袋,兩隻眼睛瞪大了問她:“你、你怎知道這些的啊?”
簡直可怕如斯!
常意蹙眉:“我昨晚就讓丫鬟去打聽他們家的消息了,他們家有兩個孩子,除了檀回,他們還有一個十歲的小兒子。”
她身為受害者,打聽這些消息也是正常,總不能經過這事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安心睡大覺。
她半真半假地隱去她昨晚出門的事情,隻講了張辟查到的消息。
即便如此也還是驚到了常熙回。
他隻知道這個妹妹平時病懨懨的,也不常出來走動,存在感不高,不知道她居然是如此果斷的性格。
聯想到她在府外的那些年,不知道遭遇了什,才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常熙回心又添了幾分愧疚。
“我已經派人去查她丈夫和兒子的下落了。”侯星眉心的折痕愈深,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滿的冷氣。
他拱手向常意深深一行禮:“常小姐,這件事情是我大意。今日如果不是你說出來,我們差點錯過真相。”
常意搖搖頭,示意他無需介懷。她已經看出來侯星這個人沒什心眼,是真心愧疚沒能看出來婦人的不對勁。
這也不是他的問題。
不是每個人都像她的記憶一般,能將所有東西都記得絲毫不差。
大多數人的記憶都是一團模糊的影子,如果她今天不說,他們腦海再回想起婦人來也不過是一個梗概,更別提在其中找到具體的線索了。
她來大理寺,不是為了問她已經知道的事實的。
“我再問一遍,她給了你多少兩銀子?”
常意那雙冰涼如水的眼睛平靜地和婦人對視。
“我不太喜歡重複,所以我勸你在回答之前好好想想,你和你的家人,還有沒有命花這個錢。”
婦人已經在她話語的接連打擊下被擊潰,她哽咽了一下,喉嚨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八百兩她給了我八百兩。”
“她是誰?又是什時候找上你的?”侯星著急地問。
“我不知道她從沒露過麵,一周前她給了我四百兩;昨天下午又給了我四百兩。”
“所以說,你早知道你女兒會死?”
侯星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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