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略有出神的許柏成,??蔡莞狐疑地眨巴了兩下大眼睛,猜不透他在想什,隻能抬手在他眼前費勁地摩挲了兩下手指。
本來是想打個響指的,可惜沒成功,??最後隻尷尬地變成了用晃手來吸引他的注意。
並且用聲音在問他:“什挺好的?”
許柏成沒答。
蔡莞視線盡頭還有遠處王箐的身影,??她看了眼,??想到對門樓道間的那些對話,??隻覺心頭襲上來一陣陣難受和抽疼。
頓了下,??她抿起幹澀唇瓣,試著安慰:“你別聽你媽亂說,??那些事,和你就沒一點關係。”
“真的,??”她加重字眼,??強調道,??“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許柏成是在聽到她拖長話音說的“都沒有”三字後才醒神的。
黯淡的眸光在一瞬間被斂去,??他看著眼前人,很輕地附和嗯了聲,“我知道。”
蔡莞盯著他,??還有些質疑:“真的知道?”
他頷首:“嗯。”
蔡莞:“知道的話,??你還說什‘挺好的’,感覺好像你很讚同你媽說得似的。”
許柏成:“這樣?”
“嗯。”
“那小姑娘的感覺不太準。”
蔡莞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勾了下唇瓣,??淡笑著糾正,??“我不太讚同她說的,??但還挺讚同你說的。”
明明男人在笑,??也明明他在說著表明積極態度的話語,可她這顆心還是覺得安放不下來,一直懸在那……
蔡莞逗他開心地在嘴角擠出一個好看的笑。
毫無辦法啊,似乎也不出來還能如何做,能緩解他的那些情緒。
許柏成看她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無聲的笑意壓在周圍喧騰之下,不顯得模糊,倒是很清晰。宛若陰霾似乎被剝開些。
就如此杵了會,許柏成跟她打了聲招呼,拿著手中單子往繳費處走。
蔡莞想跟上來一同,又被男人強行按了回去。
外頭的燈牌持續亮著,手術進行的時間尤為漫長,
還沒等醫生出來,孫奶奶的兒子兒媳都已經趕過來了。
不算相熟的幾人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得焦灼。
眼下的情況,不適合去追責到底是誰的錯誤,再加上孫奶奶的兒子蔣寬對許柏成家那攤子事,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沒做追究,隻是簡單了解過情況,便坐了下來。
離開的王箐在很久之後也回來了,盡管是收拾過的麵容,還是能看出哭過的痕跡。
窗外暮色漸沉,隻剩霓虹街燈閃閃爍爍,醫院的座椅從滿滿當當到空空蕩蕩。
孫奶奶做完手術,被推出來是淩晨兩點多,好在手術進行得順利,人沒有太大的問題,隻是上了歲數,人恢複起來需要比較長的時間,這段時間會麻煩一些。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許柏成打算今晚留下來幫忙守夜,蔡莞見勢說要一起,結果兩人齊齊被蔣寬夫婦趕了回去,押上回公寓t的出租車。
理由很簡單:輪流照看更省力,明晚再換兩人再來。
出租車在空無人際的大道上駕駛,可以稱之為馳騁,原本二十分鍾的車程被高效率地壓縮成十分鍾,蔡莞下車時,踩在地上的腳還有微微發軟。
許柏成按著電梯開關,等了會還在原地緩的蔡莞,等人把雙腳都挪進電梯,這才鬆了手。
電梯毫無阻礙一路向上,四下靜得幾乎針落可聞。
也許是這樣的情景與幾個小時之前近乎一致,又也許是這會耳畔沒有窸窸窣窣的嘈雜談話聲,蔡莞這會的腦子有所預兆地倒放起了那些場景——
王箐指著許柏成說:“你還真住這啊。”
王箐指著對麵的門說:“如果不重要,你會搬來這住?”
王箐還說:“你就有本事,就別住在我爸屋子的隔壁!”
……
蔡莞慢慢想著,有些恍惚。
忽而電梯叮的一聲,把她的神思抓回來。
這個槍林彈雨的夜晚,眼前是經曆一場暴雨洗禮的樓道,各種物品雜亂無章地倒在地上。
許柏成替她摁著開關,她先走出去,他跟在後頭。
蔡莞把橫在麵前的幾件大型路障扶起來,許柏成替她做著更為細致的收尾。
幾個動作,樓道被潦草收拾出一條路。
蔡莞最後扶起自家門外兩個快遞箱,彎腰起身身時,犯困地打了個哈欠。
已經很晚了,淩晨的夜晚。
“很累吧。”旁邊有聲音,許柏成撿起那隻顏色清新的布袋,在說。
她及時收住哈欠,不想給人增加負擔:“還、還行。”
許柏成將布袋掛回她家門邊的掛鉤上,看向她:“真還行?”
“……真——”
“還行”兩字還沒憋出口,許柏成替她接上了:“黑眼圈都重成這樣了,也叫還行?”
“……”
蔡莞拿手遮上了眼,弱弱辯駁:“天生的。”
“行吧,”許柏成笑,看著她往對門走,“天生的,也早點休息。”
“嗯。”
蔡莞一邊應下他的話,一邊在包把鑰匙找出來。
鑰匙插進門鎖,金屬碰撞發出聲響,被四下的寂然襯得尤為清晰,細碎的也就那幾聲。
慢慢地,人也頓住了動作。
麵前的門已經打開了。
蔡莞的手壓在鑰匙柄上,餘光輕輕往上一抬。
借著黯淡光線,安在門框上的門牌號一目了然。與此同時,方才在腦海閃過的話語也再次冒出了頭。
她住的這間屋子。
他的隔壁,老人與他曾經的故居。
這是那晚男人和她訴說故事時,並沒有和她提及的信息。
當時她因為他的那句“小姑娘是我的隔壁”,就因此理所當然地認定了,他把故事說給她聽,是因為兩人還算不錯的鄰居關係。
而當下,她才咀嚼出其中背後更深刻的一層含義。
蔡莞不記得這樣站了多久。
隻記得,她緩緩地深呼吸了一口,下意識回頭時,才發現住在對門的人彼時還沒有進屋。
男人不是像平日那樣,懶散地斜倚在門邊t位置,神態自若,目光順著眼尾撇過來時,會扯著遊刃有餘的笑。
現下,他就很正經地站著,就單單隻是站在那。
曾經懶洋洋的神情在眼前這張臉上顯得很淡,也許是為了掩蓋無限的倦意和疲憊替代,男人嘴角依舊有著弧度,淡淡地扯著笑。
真是很溫和的笑意,可卻更讓人覺得心疼。
似乎是在等著她回頭。
沒有等蔡莞開口,許柏成動了動唇瓣,給了她肯定的回答:“是。”
“……”
“你住的這屋子,是我外公以前住的。”
“……”
很直白的話語,也很明了的陳述。
蔡莞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
好一會,她抿著唇,終於聽見自己的聲音問:“所以……你才想搬到隔壁住的嗎?”
許柏成:“嗯。”
也明明是極易理解的因果關係,她倒思考得有些不太清晰。
她表演出輕鬆的模樣,衝男人微微一笑,剛準備結束對話,進屋去,聽見對門的他說:“對不起。”
蔡莞停住動作,繼續看向他。
他給出抱歉的理由:“不該把你卷到這些事來的。”
男人的話音真是幹澀的沙啞,像是徒步沙漠一天一夜還沒尋找到水源的漂泊者,聽得人胸腔微微一滯。
眼中在這一瞬間因此漫上酸熱,蔡莞黑睫顫動兩下,飛快把那點情緒眨去了。
良久後,才等到她開口。
她說:“可我們不是鄰居嗎?”
許柏成:“嗯?”
“我們是鄰居。”她笑了笑,強調道,“還是處得蠻好的那種。”
“嗯。”
“這些不都是我們達成共識的嗎?”
“嗯。”
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太累了,還是因為他發自真心地認同她的話,總之,她看到晦暗光線下掩著那張臉上多了幾分真實的笑意。
蔡莞:“既然這樣,就不需要道歉啊。”
許柏成看著她。
“我其實很開心的。”她唇瓣弧度又向上揚了些,格外真誠地告訴他:“能跟你成為鄰居,是真的——”
“真的很開心。”
這一晚,蔡莞不知為何,翻來覆去地怎也睡不著。
年份悠久的公寓隔音向來差勁,這天夜,外頭風聲簌簌,也隔著幾道牆,似乎聽見有門當一下,力道不算太重,隻是因為她睡眠過淺,留了一定的深刻印象。
她留著根神經半夢半醒到七點多,從床上爬了起來。
帶著還發蒙的腦袋,洗漱穿衣,望著外頭被風刮得搖晃的樹枝,她又在外頭裹了件厚實的外套,圍巾在脖頸上繞上好幾圈,堆疊的棉料生生擋住了小半張臉。
出門時,也才發現樓道已經被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物歸其位,可以推斷,是他的功勞。
蔡莞往對門看了眼,坐電梯,往去公司的路上走。
忙碌是傳媒公司的日常,蔡莞在工位上從早忙到晚,連喝杯水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傍晚四五點,她喘出一口氣,接上母親的問候電話。
她走到公司外麵安靜的地方,聽到電話那頭林雅青t的聲音:“醒醒,吃晚飯了嗎?”
蔡莞:“還沒,點了外賣,在送的路上。”
林雅琴歎息一聲:“又吃外賣啊,這樣多不健康啊,等你這實習結束,回家來住幾天吧,媽給你做好吃的。”
“嗯。”
林雅琴:“你爸在家還天天念叨著你呢,老讓我問你實習什時候結束,怎暑假在那邊呆著,國慶也沒回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不要他了。”
蔡莞聽笑了,計算了下日期:“那你跟他說吧,我還有兩個星期實習結束。”
“兩個星期?”
“嗯。”
林雅琴:“那實習完了,回家一趟?”
蔡莞想了想:“嗯……應該不行。”
“怎了?學校還有事?”
蔡莞嗯聲,“學校得寫論文,還有開題答辯之類的……反正會挺忙的。”
“……”
林雅琴沉默,沒辦法還是退了步:“那寒假,寒假總得回來吧。”
蔡莞聽得又是一陣笑:“嗯。”
“……行吧,”林雅琴無奈歎口氣,“自己在外頭注意點,天冷了多穿衣服,媽前幾天去商場給你買了幾件厚衣服,已經給你寄過去了,記著收快遞,有事和媽媽說知道嗎?”
蔡莞:“知道。”
林雅琴:“那行,媽不打擾你了,飯要記得吃,不要有一頓沒一頓。”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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