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隻是山霧猶在，兩人收了傘，牽手漫步在柏油路上。苟翠眺望遠處綿延的群山，敘述著關於苟林的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其實我爸爸是被抱養的，那時候爺爺奶奶家一直沒有生育就將他抱了回來，養了十來年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兩位老人家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家還窮，先前對爸爸還不錯，後來就把愛和精力都給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爸爸本就懂事，很感恩兩位對他的撫養，成年後什都沒要就出來找工作。他生在鄉野，很愛這片土地，看到鄉在招護林員，就去了。護林員這個工作，其實挺辛苦的，工資很低，所以很多都是上了歲數沒什文化的中年人，他們看到爸爸這個小年輕還曾勸過他，讓他去城打工，可爸爸喜歡留在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翠想著幼時被父親抱著講他的過去，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她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後來那些老護林員見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工作，才不勸他了。那時候山條件差，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唯一的一條都是前人一腳一腳踩出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指了指不遠的山頭，“你看，那些山，包括爸爸墓後的那些，都是他們的工作範圍，我小時候也和他一起走過，山後還有更大的森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當護林員條件太艱苦了，有段時間，鄉護林站都沒錢發工資，原本就力不從心的老護林員們相繼離開，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隻有爸爸一個人在堅守，每天上山下山，做著力所能及的防護工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林住在山腳下破舊的護林站，不大的平房隻有三間屋子，房子外牆的白皮脫落了很多，露出麵的土牆，用棍子一戳就是一個小窟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林就像這山的風一樣能耐得住寂寞，每日重複著相同的工作，回到破舊的護林站，在發黃的記事簿上記錄下每天工作內容，然後做飯吃飯睡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本以為日子也就這樣了。直到有一天，苟翠的母親在山迷了路，仿徨無措的她不知摔了多少跤，滿身的擦傷，好在及時被苟林發現了，將她背下了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翠的母親很美，身材高挑皮膚白淨，一看就是城姑娘，兩人在護林站將就了一晚，第二天苟林就將她送到鎮上的衛生所包紮傷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說她是來支教的，而且是背著家出來的，苟林覺的她不僅美，還很勇敢，等她傷好了，他又將她送到鄉村小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日子又如往常般過了幾天後，苟林在去鎮上采買的路上遇到被土狗嚇得不敢動的苟翠母親，幫她趕走土狗後才了解到，小學的住宿條件太差了，隻有一件土屋，還漏雨，所以她幹脆在鎮上租了一間屋子，每天很早就出發到學校上課，沒想到這次遇到了一隻凶惡的大土狗，好在那狗隻吠人不下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於是苟林主動提出每天送她去學校，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翠媽媽欣然同意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漸漸地，願意送孩子上學的家長越來越多，而且鄉村小學的教室也越來越破，等綠橋鎮上的新小學完工，苟翠的父母也已經相愛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後來，鎮上的條件比之前好了許多，護林站又開始發工資了，隻是想要招募到願意當護林員的人還是很難，苟林為了苟翠的母親，搬到了鎮子，然後每天騎自行車到山腳的護林站工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兩個人也在小學校長的見證下完成了簡陋的婚禮。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後來山大火，父親打了電話求救後就一個人先往山跑，那時候的條件根本撲不滅這大的山火，但幸運的是天降暴雨，在燒了一天一夜後，山火終於被暴雨澆滅了。而爸爸也失蹤了一天一夜，後來被搜救人員找到，他的手背和一塊頭皮被燒傷了，渾身黑乎乎的躺在山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因為他頭上被燒傷一塊皮，沒辦法長頭發，很多小孩都叫他癩子。那一次他在醫院住了很久，鎮對他進行了表彰，也意識到森林防護的重要性，更加重視護林站的建設，不僅招了很多護林員，還將爸爸提升為護林站的站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經過那一次，苟林對大山，對生命都有了新的認識，或許是奇遇，又或者是他拚命撲火的勇氣感動了大山，自山火後，他漸漸發現自己變得不一樣了，他在山能看到一些能說人語的精靈，偶爾還能在山林深處遇上半人半獸的妖怪。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旁人沒有他的特殊能力，常常看到他在自言自語，還以為他精神異常，就將這件事告訴了苟翠媽媽。那時候她剛剛懷孕，很擔心苟林，就勸他暫時不要去山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林安慰她一番後並沒有暫停自己的工作，兩人因為這件事時常發生矛盾，苟林不得已說出了自己的秘密，可這種事，不是親身經曆，很難讓人相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苟翠母親撫著肚子，看著說得眉飛色舞的丈夫，心涼了半截，以為他真的出了精神錯亂。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日子又熬了一段時間，苟林還是如常天天往山跑，直到苟翠出生，他才在家照顧了妻子一個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而苟翠的母親也終於鼓起勇氣聯係了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當來接她的人告訴她，她的母親臥病在床的時候，苟翠的媽媽背家多年的愧疚終於潰不成軍，又想到自己丈夫的精神狀況，她抱著苟翠哭著求苟林隨她回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苟林卻紅著眼睛顫抖著說，這才是他的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最後隻能，一拍兩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晚上，失去妻女的苟林在家大哭出聲，一陣敲門聲響起，他擦了擦眼淚將門打開，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懷抱著小小的苟翠，他還以為妻子回來了，忙看了看男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