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容抱著大吵一架的打算來到客廳,卻沒想到江時煜隻是麵無表情地從廚房端了一碗麵出來放在餐桌上,擱上一雙筷子。
“趁熱吃。”
賀容愣愣地走過去,江時煜這次好似終於知道他不受賀容歡迎了,沒貼上來,而是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玩著手機。
賀容低頭看那碗麵,麵湯色澤清亮,撒了一把蔥花,煮得軟爛的麵上臥著一隻雞蛋,黃澄澄的,用筷子尖輕輕一戳,還能看到流動的溏心。
才冤枉過江時煜,本就有些理虧,現在更無法拒絕他的好心了。
也不是為了江時煜,胃是自己的,不吃還得疼。正好有人做好了飯,他就勉強給個麵子吃幾口吧。賀容很快給自己找好了台階下,挑起了一筷子麵條。
他其實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賀容悶頭吃著麵條,味蕾替他記著這熟悉的味道。江時煜在廚藝上沒什天分,給他做的第一頓飯就是他二十歲生日時候的一碗長壽麵。
江時煜一直都是個做事很專注的人,可是當這份專注用在切蔥花上時,就不可避免地顯得有些傻氣。
出租屋的廚房,高大英俊的青年彎腰伏案,專心致誌地切著蔥花,畫麵是賞心悅目的,結果切出來居然是歪七扭八、極具個性的蔥花們。
現在這碗的蔥花整整齊齊,長度均勻,比當時可漂亮多了。
居然已經過去七年了嗎?
賀容喝了一口湯,熱氣蒸得他眼前濕潤。暖融融的麵湯緩和了胃部發緊的不適感,賀容把一碗麵吃了個幹淨,剛從碗抬起頭,就聽到那邊明明一直在低頭玩手機的江時煜說話:“碗放那兒,你再去睡會兒。”
賀容沒理他,端著碗進了廚房。他剛把煮麵的鍋端進洗碗池放水,江時煜就跟了進來:“我來洗。”他抬手要去拿碗,被賀容一側身擋過。
“江時煜。”賀容泵出洗潔精,眼眸低垂,“時光不可能倒流,我也不想再為了以前發生的事情爭執了。時過境遷了,我們都不是過去的我們了。大家都是出來工作的,就當演一場即興的對手戲。”
身後沒有動靜。賀容也不需要他反饋,自顧自洗著碗,繼續道:“茉茉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我很喜歡她,也為你這種把她卷進我們之間爛攤子的行為感到不恥。但我是個敬業的演員,我會扮演好家長的角色,希望你也是。”
那人的呼吸聲變重了。賀容用清水衝走泡沫:“三個月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那如果我非要和你過同一座橋,走同一條路呢?”江時煜的聲音很沉,仿佛這說出一字一句對他來說萬分艱難。
賀容輕輕地笑了一聲。他轉過身麵對江時煜,雙手撐在流理台上,一字一頓地道:“江先生,請、自、重。”
他說完就從江時煜身邊擠了過去。
整理好台麵,把鍋碗歸於原位,賀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準備離開,低頭不語的江時煜在這時握住他的手腕,抬頭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我知道了。我聽你的。”
賀容點點頭,眸色晦暗。
即使是他倆住在帝都偏遠破舊的小出租屋時,他也沒有見過江時煜露出這樣頹敗的神色。
他在賀容眼向來是天之驕子,永遠驕傲,永遠讓人仰望;哪怕後來江時煜自甘墮落,在名利場四處逢迎,可也是如魚得水的。
他不該像此刻這般,仿若喪家之犬。
鬼使神差的,賀容握了握江時煜的手,算是安慰。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兩人在天亮之前又休息了一會兒,天光大亮才收拾出門,去接茉茉。
都是成年人了,就連賀容那銳氣的性子都被銼平了不少。有了緩衝的時間,維持表麵的和平並沒有那難。
賀容的手伸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一條腿已經邁了進去,突然又猶豫了。江時煜說他隻有自己一個戀人,他並不信。
更準確說,他不敢相信。
他猶豫的瞬間一定被江時煜捕捉到了,他一向是個細心的人。賀容觀察他的反應,後者卻隻是把副駕駛的座椅往後挪了挪。
這一舉動就顯得賀容之前的遲疑是因為座位太小坐不下,所以遲遲不進來。台階遞過來,賀容也不糾結了,長腿一邁坐進去,順手帶上車門。
“安全帶係好。”江時煜已經扣好了自己的安全帶,正在低頭調試小攝像機。
他對著自己照了一張,看了一眼,突然側身去開副駕駛座位前的抽屜。
賀容對他的接近還是有些抗拒,抿著唇看他從抽屜掏出兩個獨立包裝的口罩,還分給他一個。賀容接過口罩,奇怪道:“你在自己車戴什……”
話說到一半他就自己截住了話頭。江時煜之前挨了他一拳,除了嘴角滲血,看著沒什大礙。現在在日光下一照,竟是嘴角一片都帶著隱隱的青紫,配著血痂,有些猙獰。
賀容從側麵看過去,那一塊兒已經微微腫了起來。他五指不由地收緊了幾分,偏過視線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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