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這下是真傻了,“和、和您炒?”
“是啊。”江時煜的口氣隨意,好像他們談論的是晚上是吃炒麵還是湯麵似的。
“可、可我們拿不出對等的資源和您置換呀,江哥。”梁宣在電話這頭緊張到搓手。
“不需要那些。”江時煜看著窗外的樓宇,“我和他之間永遠不用談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啊……”梁宣覺得自己的反應像個傻子,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這算是表白嗎?大影帝單相思他家十八線,不,現在是十七線的小藝人?太魔幻現實主義了!
“我的經紀人會聯係你的,你和她溝通就可以。”
江時煜掛斷電話,留下梁宣一個人風中淩亂。
他拉開陽台的門,在客廳走了一圈,把附近的攝像機都關掉,這才回到賀容身邊坐下。
賀容麵前的紙上隻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此外一字未動,大片的空白,像是一片寂靜的荒原。
“不知道怎下筆?”江時煜問。
賀容放下筆:“從大學就開始寫人物小傳了,給自己寫反而不會了。”
近鄉情怯。“江時煜”這三個字對他來說不是一個需要通過劇本來搭建豐滿的空洞角色。賀容擁有過他的懷抱,感受過他的心跳。
他可以去探索未知,可以去打破無知,但是麵對熟知時,他退卻了。
他害怕他的熟知並非真知。
江時煜拿過紙對折了一次,再鋪平時兩個人名字中間就出現了一道清晰的折痕:“其實沒有那難的。”
他在賀容名字下寫下一個“19歲”,又在自己的名字下寫下“23歲”:“這一年你考上國立藝術學院,而我正好從這畢業。
“我們本來應該錯過的,但是我正好和你的班主任在一起排戲。於是上天眷顧,我們相遇了,一見鍾情。
“我們誌同道合,相戀相愛,感情一往而深。在你大學畢業那一年,我們順理成章地訂婚了。
“我們想有一個家,想和彼此有更多的、更緊密的聯係。所以我27歲的生日這天,我們去福利院登記,申請領養茉茉,有一年的考察期。
“這一年,我們幾乎每周都會去看她,給她買好看的發夾,偶爾能把她帶出福利院,去周圍的公園劃船、蕩秋千。聽她講最近發生的趣事,我們也努力學習著當一對好的見習父母。
“第二年的新年,我們登記結婚,以新的身份開始生活。這一年的十月,我們正式把茉茉帶回了家,從此成了一個三口之家。這一年你24歲,我28歲。
“成家後我們都保持著工作,爸媽幫著帶茉茉,我倆一有空就會回去陪孩子。但是事業的上升期,終究是聚少離多。我天南海北地奔波,既不是一個好爸爸,也不是一個好丈夫。我錯過了茉茉的成長,也虧欠對愛人的陪伴。
“難得有這樣一個節目,可以讓我們一家三口多團聚,對於我們來說也是難得的體驗,這就是我們參與節目的初衷。”
江時煜邊說邊在紙上寫著關鍵詞,按照時間順序理出一條清晰的邏輯鏈來。賀容的目光落在他的字跡上,鐵畫銀鉤,幹淨利落,一如當年。
他也曾幻想過這字跡出現在他們的喜帖上,將他們的誓語落成紙上,將他們的幸福分享給八方來客。
真好啊,在江時煜的劇本,他們順遂美滿,一切都是以“我們”的形式出現。24歲那一年,他們甚至有了一個真正的家。
而現實中的24歲,糟糕得像一團濃黑的可怖噩夢,至今仍會在午夜夢回時掐住他的喉嚨,反複提醒他失去一切的痛苦。
“我覺得這不合理。”賀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一帆風順,美好如璧,這種運氣向來隻存在於童話故事。”
“小容。”江時煜看著他,眼眸滿是心疼。賀容的聲音仍然顫著,卻倔強地說下去:
“沒有波折的劇情就會失去說服力。沒有戲劇衝突,怎可能留得住觀眾?戲劇要有發現和突轉,這是我讀的第一本戲劇理論,亞士多德寫的,是你帶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讀的,就在老劇場的後台。”
賀容拿那雙泛著淚光的眼睛回望江時煜,“我還記得。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江時煜握住他的手,表情鄭重得宛如宣誓,“但這不是劇本,不需要遵循那些理論。它隻是……隻是我給我們織造的一場夢。”
一場不想醒的好夢。
一場每夜都在期盼它成真的好夢。
賀容動搖了。
空氣載著日光穿過玻璃,剝去了炫目的明亮,柔和的光將江時煜的眼瞳照成剔透的琥珀色。在那一雙琥珀色的湖水,波瀾著賀容自己的麵孔。
“或者說,這是一場戲,是一場觀眾和演員都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戲。它不受任何標準的束縛,不需要去迎合任何人,它隻屬於我們。”
江時煜的聲音聽起來是那不真切,消散在虛空,複又在賀容的腦海中回蕩,蠱惑著他接受這場奔赴夢境的邀約。
“賀容,難道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感情,就不值得一個更好的結局嗎?”
賀容幾乎要迷失在江時煜的目光中。那張精致動人的麵孔,那把被無數句台詞磨出來的嗓子,那對表情和聲音的掌控力,都是江時煜的武器。
局勢的掌控者極盡溫柔之能,誘哄著曾經的愛人一步步踏入柔軟甜蜜的羅網之中。他了解他,清楚他的軟肋,知曉他的愛與惡。
還差一點,還差最後這一步之遙了。
“和你在一起的那幾年,是我生命中擁有過的、最美好的一切。”
你呢?你也這樣認為嗎,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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