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有想到的,是會在高二開學的第一天,收到林軼的信。
他沒有在信封上署名,姍姍還是能一眼認出他的筆跡,比七年前板報上的字體成熟了許多,“林姍姍”三個字意外的好看。
最終還是沒忍住,在整個教室空下來的時候拿了一把小刀,把封口裁開。
啟封。
如她所想,很薄的兩張紙上,他用波瀾不驚的語調說著,好久不見。
寫信的人,大概也是考慮了許久,才把想說的所有一點一點地記錄下來。
他說:
“隻知道你的地址,所以用了最原始的方式來聯係你。”
“大家一切都好,隻是一直不知道你去了哪,還是會時常惦記著。”
“謝謝你的同學能告訴我們你的地址,希望這封信能平安抵達。”
“陶佳、曹健、陳嶼和我,現在都在實驗中學。想聯係的話,按信封上的地址寄信過來就好。”
隨即他又自嘲般地說。
“如果麻煩,就不必了。”
整封信,用的措辭大都是“我們”和“大家”。姍姍看不出字行間他的情緒,折起信紙時卻還是緩緩舒了一口氣。
不管自己期待的是責備或憤恨,還是一筆帶過的雲淡風輕,沒有被遺忘,是一個多善良的結果。
起起落落的心緒,也許終於可以開始塵埃落定了吧。
隔了兩天,姍姍躊躇著在學生超市買了信封和郵票,還在寢室猶豫著要怎回信的時候,陶佳的信也一並寄來。
熟悉的圓珠筆和碎碎念。
雖然已經久違,還是讓她忍不住微笑。
陶佳很簡單粗暴地在開頭就附上了自己的手機號,還畫了一個鬼臉,寫道:“你要敢不回電話,我就追殺過來!”
她滿滿地寫了很厚的五頁信紙,從初一的分班,寫到最近的生活,說著曾經住過的小區周圍新開的美食店,說著實驗中學已經變得多多漂亮。
她無從經曆的一切,隨著陶佳的描述一點一點變得鮮活起來。
就好像從前還在一起的每個日子,總是倚靠在她身邊的陶佳,也會拽著她在回家路上到處晃,在姍姍嫌棄的目光下,仍然想與她分享校門口的棉花糖和炒年糕。
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陶佳的字跡出奇的潦草。姍姍卻幾乎在看到那一行字的同時,從抽屜掏出手機,撥出了剛剛存好的號碼。
等待接通的過程中,她反反複複把那句話讀了又讀,慢慢握緊手中的電話。
她說——
“姍姍,我和陳嶼在一起了。”
如果她理解得沒有偏差,大抵是錯過了所有故事情節。
而結局很意外。
電話那頭的人很快接起,清朗的嗓音打破了她不知名的純音樂。姍姍卻忽然有些遲疑起來,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解決所有的疑惑和疏離。
而空氣間停滯的靜默又讓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陶佳。”
“……是姍姍嗎?”她聲音溫柔,背景是輕淺的微風,遠處有斷斷續續的汽笛和車鈴聲。
“嗯……我收到信了。”
“猜到啦。”
她說話的語氣和四年前一般簡單坦率。隔著幾百公的距離,姍姍似乎能看見她驀然揚起的笑意。
“我現在在學校門口呢。剛放學,打算慢慢走回家。”
電話那頭的背景漸漸有些嘈雜起來,陶佳說著話,尾音不住地上揚。
“學校門口又貼了上一屆高考的光榮榜,我剛想起你來,就接到了你的電話。……很開心。”
姍姍走到寢室的窗邊,一手撐在窗沿上。往下望是空曠油綠的草地,如同一起跑過的操場。
似乎可以短暫地忘記,身處何方。
於是她們聊了聊過往,重溫了對彼此而言陌生的歲月。姍姍深呼吸,忽然想起打電話最重要的目的,便換上了輕鬆的語氣。
“你和陳嶼……什時候的事?快交待!”
她那頭是短暫的沉默,隨即,仿佛料到姍姍會主動提起一般,她回答得模棱兩可,卻又猶如一顆深水炸彈。
“……一直都喜歡。”
然後她倉促地害羞起來。
“我快到家了。……長途話費貴,你給我寫回信吧。”
她又想起一件事補充。
“對啦,林軼寄給你的信附了郵票,你就不用再買了。”
掛下電話翻出兩天前的信件,果然兩枚120分的郵票安安靜靜地躺在信封的最麵,和他貼在信封上的一模一樣。
姍姍想著,還好已經提前把今天的作業寫完。多出的兩個小時拿來寫信,應該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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